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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offee024

清心的《列子》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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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0 13:00:2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ffee024 于 2022-8-12 13:17 编辑

第2周 黄帝
查字辨音:
皯黣:【gǎn měi】面色枯焦黝黑
斫挞:【zhuó tà】 砍削,打
擿:【zhì】搔爬
硋:【ài】阻碍
眄:【miǎn】斜着眼睛看
侔:【 móu】相等,等同坰:【jiōng都邑的远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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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3 20: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ffee024 于 2022-8-13 22:11 编辑

怍:[zuò] 惭愧
刳:【kū】挖空,剔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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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3 20: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译文:
                                                  黄帝
   黄帝登位十五年,因受到天下民众的拥戴而沾沾自喜,于是调养性命,追求耳目之乐,满是口鼻之欲,竟然弄得面色枯黄黝黑,形容憔悴,头脑昏沉,情志迷惑。又过了十五年,担心天下混乱,就殚精竭虑,用尽才智力量,管理百姓,结果依然弄得面色枯黄黝黑,形容憔悴,头脑昏沉,情志迷惑。黄帝就大声感叹:“我的过错太严重了。只调养自己一个人,就祸害如此。治理天下,也是如此。”于是抛弃纷繁政务,离开宫室寝殿,遣散贴身侍从,撤掉钟鼓娱乐,减少美味膳食,隐退独居在外庭馆舍,洗心反省,让身体顺服于道。三个月没有过问政事。
黄帝白天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华胥国游玩。华胥国在弇州的西面,台州的北面,不知道距离中国又几千万里之远,并非凭着舟车或者走路可以到达的,只能时神魂飘荡到此而已。那个国家没有君主官长,一切听凭自然发展。那个国家里的百姓没有嗜好欲望,一切听凭自然发展。他们不知道迷恋生存,不知道厌恶死亡,所以就没有夭折和短命的人。他们不知道偏爱自身,不知道疏远外物也就没有喜爱和憎恨。他们不知道背叛违逆,不知道趋附顺从,所以没有利益和祸害:一切都不去贪恋顾惜,一切都不去畏惧忌讳。透入水中不会淹没,踏进火里不会烧伤。刀砍鞭打不会痛,指甲搔爬不会酸痒。飞腾空中犹如脚踏实地,睡在虚无里好像躺在床上。云雾不能遮掩他们的视线,雷霆不能扰乱他们的听力,美丽和丑恶不能迷惑他们的心志,高山深谷不能绊住他们的脚步,都是精神在运作而已。
黄帝从梦中醒来,怡然自得,于是把天老,力牧、太山稽招来,告诉他们:“我闲居了三个月,内澄其心,外敛其形,思考如何修养身心、治理天下,但没能得到好的方法。我在疲惫中睡去,所梦见的就是这样,现在我知道最高深玄妙的道是不能通过寻常情理求得的。我明白它啦!我得到它啦!但是我却无法把它告诉你们啊。”
又过了二十八年,天下大治,几乎就像华胥国,可是黄帝却逝世了,百姓痛苦哀号,两百多年都没停止。

    列姑射山在黄河入海口的河州中,山上又神人居住,他吸清风饮露水,不吃五谷杂粮;心灵如同虚静的渊泉,形体好似柔弱的处女。他对人不亲近不喜爱,神仙和圣人都臣服于他。他不威严不以势压人,忠厚诚实的人都甘愿供他驱使;他不施予不惠赠,但人们的物质财富都能自足;不积聚不搜括,自身从无困顿贫乏。阴阳二气常常调配适当,太阳月亮常常明朗,四季和顺,风调雨顺,生育总是和时,五谷杂粮岁岁满仓;而土地没有遭受过瘟疫,人民不会夭殇,万物没有灾祸,连鬼怪也无法作祟。

  列子拜老商氏为师,以伯高子为友,完全掌握两人的所有本领后,然后乘风而归。尹生听说此事后,就于列子住到一起,好几个月都不回家。期间他趁机向列子,请求学习他的道术 ,问了十次,列子十次都没有告诉他。尹生怨愤,请求离开,列子也不表态。尹生就回家了。几个月后,尹生学道的心不死,又去跟列子学习。列子问:“你为什么来去这么频繁呢?”尹生说:“以前章戴我向您请教,您不告诉我,对您有些怨恨。现在怨气消散了,所以又来了。”列子说:“过去我以为你通达事理,现在你竟鄙陋到了如此程度。坐下!我将告诉你,我是如何在老师那里学习道术的。自我拜为师、交学友三年后,心中不敢计较是非,嘴上不敢谈论利害,才博得老师斜着眼睛看我一下。五年之后,心中更不敢计较是非,嘴上更不敢谈论利害,然后老师才开颜对我一笑。七年后,听凭心中所想,更加没有什么是与非;任凭嘴上怎么去说,更加没有什么利与害;老师这才叫我和他坐在一块席子上。九年之后,我放纵心思去想,放纵口舌去谈论,也不知道是我的是非利害呢,也不知道是别人的是非利害;并且也不知道老商氏是我的老师,伯高子是我的朋友;内外一致。从此以后,眼睛就像耳朵一样,耳朵就像鼻子一样,鼻子就像嘴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心神凝聚而忘掉形骸,骨肉全部融合;感觉不到形体依赖的,两脚踩踏的,随风飘游四方,就像落叶与干壳一样。竟然不知道是风驾驭着我呢,还是我驾驭着风啊!现在你在我门下,没几天,就再三怨愤不满。你小小一段身躯不会被元气所接受,你的骨节不会被大地承载。想要脚踏虚空,驾驭风云,又怎么能办得到呢?”尹生非常惭愧,好长时间不敢大声出气,也不敢再说什么。
  
    列子问关尹:“至人在水中潜行不会窒息,在火中踩踏不觉得炽热,行走在万物之上不会害怕。请问他们是怎样达到如此境界的呢?”
关尹说:“这是守住元气的结果,而不是智谋、灵敏、坚决、有勇气之类的就能办到的。坐下!我给你讲。凡是有相貌、形状、声音和颜色的,都是物。物与物为什么会差别很大呢?是什么让物达到未始有物之先的境界呢?不过是拘于色相之物罢了。 物被无形的道造出,终止在不能转化时。能够掌握此道而穷尽此理的人,外物怎能阻止他呢?他处于道的尺度内,藏身于万物的开端之前,游弋在万物的始终。使心性纯一,保养元气不遗失,使德行于大道相合,于派生万物的大道相通。如果能这样,你的天赋的纯真之气就会积聚完整,你的精神就不会有空缺,那外物又怎么能侵入并影响你呢?喝醉酒的人从车上跌落下来,虽然有伤却不会死亡。骨骼与别人相同,而损伤却比别人轻,就是因为他的精神完整。坐车没有知觉,跌落也没有知觉,死亡、生存、惊恐、惧怕等观念都侵入不到他的心中,因而遇到任何事情都不害怕。他因为醉酒而使精神完整尚且如此,又何况积聚了完整的天赋纯真之气呢?圣人把自己隐藏在天赋的纯真之气中,所以没有任何外物能伤害他。”
  列御寇为伯昏无人表演射箭。他拉满了弓弦,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在拿弓的手的肘上,然后射出箭去,一箭连着一箭,前一箭刚离弦,后一箭已搭上弓弦。在这个时候,他全神贯注,像木偶一样一动也不动。伯昏无人说:“你这是有心的射箭,而不是无心的不射之射。如果我和你登上高山,走在摇晃的岩石上,面临着万丈深渊,你还能射吗?”于是伯昏无人便领他登上高山,走在摇晃的岩石上。当临近万丈深渊时,他背对着深渊往后退,双脚已有大半悬空了,才拱手作揖,请列御寇上来。列御寇早已吓得趴倒在地,汗水流到了脚后跟。伯昏无人说:“得道之人,朝上能窥视到青天,往下能潜入黄泉,他遨游八方,神色气度都不会改变,现在你心中十分恐惧,瞬间改变意愿,你的内心也太糟糕了!”
范家有个叫子华的人,喜欢招养门客侠客,全国人都佩服他。他很得晋国国君的宠爱,虽然没有官职,但地位却在三位公卿之上。谁被他看中,国君就会给谁爵位;他说谁的坏话,国君就会罢免谁。在他厅堂上议事的人同朝廷上的一样多。子华叫他的门客侠士相互攻击斗智斗勇,强者与弱者互相凌辱,虽然受伤流血的人躺在眼前,他也毫不放在心上。整天整夜以此游戏取乐,几乎全国都沾染上这样的风俗。
禾生和子伯两人是范家上等的侠客,一次出外游玩,经过荒远郊野,住在老农商丘开的家里。半夜,禾生与予伯两人谈论子华的名声与势力,能使活着的人死去,该死的人活下来;富有的人贫穷,贫穷的人富有。商丘开以前一直为饥寒所困迫,于是悄悄地躲到北边窗下偷听他们的谈话。然后借了粮食,挑上箩筐到了子华的家门口。子华的门徒都出身于世家大族,身穿绸缎,乘坐高车,迈着四方步,眼睛只朝天看。他们瞧见商丘开年老体弱,面色黎黑,衣冠不整,没有不小瞧他的。接着又戏弄、侮辱、欺骗他,推摔捶打,无所不为,商丘开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侠客们的手段用尽了,也懒得戏弄嘲笑他了。于是同商丘开一起登上高台,人群中有人随意说:“有能从台上跳下去的,奖赏他一百金。”大家都争着响应。商丘开信以为真,于是首先从台上跳了下去,形状像一只飞鸟,飘扬到了地上,肌肤与骨骼都没有损伤。范家的门徒以为是偶然成功,因而没有觉得太奇怪。于是又指着河湾的深水处说:“那水里有宝珠,游下去可以摸到。”商丘开又跳到了水里。游出水面后,果然得到了宝珠。大家这才开始觉得奇怪,子华才让他加入食肉穿绸的行列。没多久范家的仓库发生大火。子华说:“你们有能钻进火中取出绸缎的,根据取出的多少赏赐你们。”商丘开毫无难色地钻进了大火中,来去几次,烟尘没有沾污脸面,身体也没有被烧焦。范家的门徒以为他有什么道术,于是一齐向他赔罪说:“我们不知道您有道术而欺哄了您,我们不知道您是神人而侮辱了您。您可以把我们看作是笨蛋,是聋子,是瞎子吧。现在冒昧地请教您用的什么道术。”商丘开说:“我没有什么道术。即使我的心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即便如此,还是有一点可以试着对你们说一说。过去你们中有两位侠客借宿在我家,听到他们赞誉范氏的势力,能够使活着的人死去,该死的人活下来;富有的人贫穷,贫穷的人富有。我深信不疑,所以不惜远道而来。等来到这里,又认为你们的话都是真实可靠的,因而只怕我的诚心不够,行动得不快,并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也不考虑利害在什么地方,只是心志专一罢了。外物也不能阻碍、伤害我,就是这个道理而已。今天才知道你们在欺哄我,于是我心中隐藏着猜测与疑虑,身外得小心的观察测听,又回想过去侥幸没有被烧焦、淹死,让我忧伤、恐惧得全身发抖。哪能再靠近水火呢?”
从此以后,范氏的门徒在路上遇到乞丐和马医这些穷人,再不敢侮辱他们,一定要下车向他们拱手致礼。宰我听说了这件事,便禀告孔子。孔子说:“你不知道吗?最诚心的人,是可以感动万物的。可以感动天地,感动鬼神,横行天下而没有悖逆阻碍,哪里只是走在危险的地方、进入水火之中而已呢?商丘开相信假话尚且还能不受到阻碍和伤害,又何况你我都诚心诚意呢!你们要牢牢记住!”

   周宣王的牧正手下有个仆役梁鸯,善于饲养飞禽野兽,在园庭中喂养它们,即使是猛虎饿狼、大雕鱼鹰这类凶猛禽兽,没有不被训养得柔顺的。雌雄禽兽 交 配繁殖,生育的禽兽成群结队;不同类的禽兽混杂居住在一起,也不互相打架伤害。周宣王担心他的技术没有传人,便命令毛丘园向他学习。
梁鸯对毛丘园说:“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仆役,有什么技术告诉你?但怕大王说我对你隐瞒,那就和你谈谈畜养老虎的方法。凡是顺着它就高兴,逆着它就发怒,这是有血气的动物的本性。但高兴与愤怒难道会无端发作吗?都是违背它意愿才触怒起来的。喂养老虎,不能用活的动物喂它,因为它奋力咬杀活物时要诱发怒气;不能用整个动物喂它,怕它因撕碎动物时要发怒。要知道它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饱了,察觉它什么时候会发怒。虎与人不是一类,虎讨好喂养它的人,是因为喂养的人顺着它的缘故;那么它伤害人,就是因为逆着它的缘故了。我哪里敢逆着它使它发怒呢?当然也不完全顺着它使它高兴。高兴以后必然是愤怒,愤怒以后常常是高兴,都不适宜。现在我的心是既不违逆也不顺从,那么鸟兽对待我,就像对待它们的同类一样了。所以在我的园中游走的禽兽,不思念高大的树林和空旷的水泽;在我的庭中睡觉的禽兽,不向往深山和幽谷,就是顺其自然所致。

颜回问孔子说:“我曾坐船渡过名叫觞深的深潭,渡船的船夫掌船十分神妙。我问他:‘掌船可以学吗?’他说:‘可以。能游泳的人可以教会,善于游泳的人可以教会。善于游泳的人很快就能学会。至于会潜水的人,即使从未见过船,立即就能学会驾驭它。’我问他原因,他不告诉我。请问这是什么道理呢?”孔子说:“唉!我和你研习书本知识已经很久了,却并没有到达用事实验证的地步,更别说要掌握道的本身了。能够游泳的人可以教会他,是因为他看轻水;善于游泳的人很快能学会,是因为他不把水放心上。至于那些能在深水中潜泳的人,即使从未见过船,拿起舵也能掌船,这是因为他把深渊看成是土山,把翻船看成是车子从山坡上后退了。千万件翻船、退车一类的事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放心上,干什么事不自由自在呢?用瓦片博戏的人心思灵巧,用铜带钩博戏的人就会有些害怕,用黄金博戏的人就会心智昏乱。技巧是一样的,而心存顾虑,是因为看重外物。凡是看重身外之物的人,内心就会笨拙。”

    孔子在吕梁山游览,看见瀑布有几十丈高,流水的泡沫溅出三十里,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却看见一个男人在那里游泳,以为他是因痛苦而想自杀的人,便叫弟子顺着水流去救他。谁知这个人游了几百步又出来了,披着头发唱着歌,在塘埂下漫步。孔子赶上去问他说:“吕梁瀑布有几十丈高,流水的泡沫溅出三十里,鼋鼍鱼鳖也不能游动,刚才我看见你在水里面游,以为是有痛苦而想自杀的人,便叫弟子顺着水流去救你。你出来后披着头发,一面走一面唱歌,我以为你是鬼怪。但仔细看你,仍然是人。请问游泳有道术吗?”那人说:“没有,我没有什么道术。我开始于本然,再顺着天性成长,最终成就自然天命。我与漩涡一起进入水流的中心,随着上涌的波流一起浮出水面,顺从水出入而不凭主观的冲动而游,这就是我游水时遵循的规则。”孔子问:“什么叫开始于本然,再顺着天性成长,最终成就自然天命呢?”那人说:“我生在高地就安心住在高地,这就是安于本然;成长在水边就安心待在水边练习,这就是习而成性;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做而去做了,这就是顺应自然天命。“

     孔子到楚国去,经过一片树林,看见一位驼背老人在持竿粘蝉,就像用手捡东西一样容易。孔子问:“您真是灵巧极了!这里面有什么技艺吗?”那人答道:“我有技艺。经过五六个月的训练,我把二个泥丸叠放在竹竿头上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失手的次数就很少了;摞三个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失手的次数只有十分之一;摞五个而不会掉下来,粘蝉就像用手捡东西一样了。我立定身子就像残断的树桩;我用臂执竿,像枯槁的树枝。虽然天地很大,万物很多,而我只知道蝉的翅膀。我心无二念,不用任何事物分散我对蝉的翅膀的注意力,为什么会粘不到呢?”孔子回头对弟子说:“心志专一而不分散,精神凝聚,就会达到神妙境界。这就是驼背老人说的道理吧!”老人说:“你们时读书人,怎么也要过问这件事呢?先修理整治你们的那套道理,再来谈论这些道理吧。”
  
海边有个喜欢鸥鸟的人,每天早上到海上去,跟鸥鸟玩耍,飞来的鸥鸟有成百只以上。他父亲说:“我听说鸥鸟都爱跟你游玩,你抓几只来,我玩玩。”第二天他来到海上,鸥鸟都在空中飞翔而不下来。所以说:“最高深的言论就是摒弃语言,最高的作为是没有作为。只局限于个人的智巧所知,那是很浅陋的。
  
赵襄子率领仆从十万人在中山打猎,践踏杂草,烧毁树林,烈炎烧及百里之远。有个人从石壁中走出来,跟随着烟火忽上忽下,大家以为是鬼。火势过去以后,他慢慢地走出来,像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一样。赵襄子感到奇怪,便留住他。慢慢地观察他,看他的形貌、肤色与七窍是人,气息声音也是人,于是问他:“什么道术使你能住在石壁中?什么道术使你能进入火焰中?”那人说:“什么东西叫做石壁?什么东西叫做火焰?”赵襄子说:“你刚才出来的地方就是石壁,你刚才所踩过的东西就是火焰。”那人说:“我不知道。”魏文侯听说后,问子夏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子夏说:“以我从孔子那里听来的话说,中和之人与万物完金混同,因而万物不能伤害与阻碍他,在金石中游玩,在水火中行走,都是可以的。”魏文侯又问:“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子夏说:“剔净思虑,抛弃智巧,我不能办到。即使这样,试着说一说这些道理还是可以的。”文侯说:“孔子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子夏说:“他老人家能办得到,但是不愿意这样做。”文侯十分高兴。

    有一个神奇的巫师从齐国来到郑国居住,名字叫季咸,知道人的生死存亡、祸福夭寿,所预言的吉凶在指定的日期发生,准确如神灵。郑国人见了他,都避开他走得远远的。列子见到他,其心醉服,并回来把这事告诉了壶丘子,说:“原来我以为您的道术是最高的了,现在又有了比您更高的人。”壶子说:“我教给你的仅仅是道的外表,还没有交给你道的实质,你难道就得道了吗?只有许多雌性动物而没有雄性动物,又怎么能生出卵来呢?你用表面之道与世人较量,必然要露心迹,所以让巫者给你占卜吉凶福祸。试着请他来,让他看看我的相。”
第二天,列子带着季咸来见壶子。季咸出去后对列子说:“唉!您的老师快要死了,不能活了,过不了十天了。我看他形色怪异,面如湿灰。”列子进来后,哭得衣服都湿了,把此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大地的纹理地貌,茫然无知,不动不止,所以他看见我闭塞了生机。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季咸又同列子来见壶子。出去后对列子说:“您的老师遇到我真是太幸运了!可以痊愈了。全身都有生气了,我看见他闭塞的生机在萌动了。”列子进来把这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天地间变化生长的气象,虚名实利都不能侵入,而生机却已在脚后跟发动起来,这就是闭塞之中已显生机的萌动。所以他看到我好转的生机。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季咸又同列子来见壶子。出去后对列子说:“您的老师神色变化不定,我无从给他看相,等他心神安定下来,我再给他看相。”列子进来告诉了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给他看的是太虚无迹象可征,所以他看到了我混沌平衡的生机。鲸鱼盘旋之处成为深渊,水流停积之处成为渊,水流运动之处成为深渊,翻涌而上的回旋水流成为渊,下注的回旋水流成为渊,从侧面涌出的回旋水流成为渊,决出水道而又回流的水成为深渊,从地下冒出后积止的水成为渊,不同源的水流会合之处成为渊,这是九种深渊。再请他来一趟吧!”第二天,列子又带季咸来见壶子。还没有站定,季咸就惊慌失色地逃走了。壶子说:“追上他!”列子追赶不上,回来报告壶子,说:“已经无影无踪,已经消失了,我追不上他了。”壶子说:“刚才我没有展露我的宗本给他看。我只是显示出心地虚寂随物顺化的样子,他搞不清我用的是什么道术,只看见我像草一样随风而倒,像水一样跟逐波流动,所以他就逃走了。”
     这以后列子自认为未尝学到大道,便返回到家中自学,三年不出门,替他妻子烧火做饭,喂猪像伺候人一样周到,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偏爱,除掉修饰返回质朴,像土块一样独立而不受干扰,在纷繁的琐事中却心神一致,如此直到终身。
  
     列子到齐国去,半路上又返了回来,遇到了伯昏瞀人。伯昏瞀人问:“怎么又回来了?”列子说:“我感到震惊。”“为什么震惊?”“我曾到十家卖浆的店铺饮浆,就有五家先赠送给我。”伯昏瞀人问:“这样,你为什么要感到震惊呢?”列子说:“真诚聚集于胸,就会外泄为光,用来对外压服人心,使人们对自己的敬重超过了老人,从而招致祸患。那卖浆的老板只是做点羹汤的买卖罢了,盈利并不多。他们获得的盈利很少,他们的权势也很小,尚且这样对待我。又何况拥有万乘兵车的君主,身体劳瘁于国家,而智能耗尽于政事,他一定会把重任交给我而要我建功效力。所以我感到震惊。”伯昏瞀人说:“你真会观察问题!你且安居吧,人们一定会归附你的。”伯昏瞀人没过多久去列子家,门外前来拜访者的鞋子都已经摆满了。伯昏瞀人面向北站着,竖着拐杖支撑着下巴。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就走了。接待宾客的人告诉了列子。列子提着鞋子光着脚赶了出来,追到大门口,问道:“先生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发药石之言启发开导我呢?”伯昏瞀人说:“算了吧!我本来就告诉过你,人们将归附于你,果然归附你了吧。这不是你有能力使别人归附于你,而是你没有能力使别人不归附于你。你何必显示出与众不同的迹象而使人如此欢愉呢?你以异常的表现感动他人,他人也必将以欢愉摇撼你的本性,这又没有什么益处。同你交往的人,不能告诉你这番道理。他们所说的闲言碎语,都是毒害人的话。没有人能从中觉悟,大家又怎么能相互获得教益呢?”
  
     杨朱向南到沛地,老聃西游到秦地。杨朱在沛郊迎候老子。至梁地遇到了老子。老子在半路上仰天长叹道:“起初我以为你是可以教导的,现在看来不可教导了。”杨朱没吭声。到了旅舍,杨朱给老子送上洗脸水、嫩口水、毛巾和梳子,把鞋子脱在门外,跪着走到老子面前,说:“刚才您老人家仰天长叹道:‘起初我以为你是可以教导的,现在看来不可教导了。’学生想请教您原因,但路上您没有空,所以不敢问。现在您有空了,请问我哪里做错了。”老子说:“你神态傲慢,谁还愿意和你相处呢?一身清白的人应该觉得仍有污点,道德高尚的人应该仍以谦恭卑下自居。”杨朱满面羞惭的说:“敬听先生教诲了。”  
杨朱前往沛地的时候,旅社中所有人都来迎送他,老板安排坐席,老板娘拿来毛巾和梳子,先到的客人让出了坐席,烧火的火夫离开灶门。当他从沛地回来的时候,旅舍的客人们便和他争抢坐席了。
  
     杨朱经过宋国,向东到了旅舍。旅舍主人有两个小老婆,其中一人美丽,一人丑陋,丑陋的受尊宠而美丽的受轻视。杨子问这是什么缘故。旅舍的伙计回答说:“那美丽的自以为美丽,我并不觉得她美丽;那丑陋的自以为丑陋,我并不觉得她丑陋。”杨子说:“弟子们记住!品行高尚而又能去掉自以为高尚之心的人,到哪里会不受人尊重呢?”

      天下有经常取胜的方法,有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经常取胜的方法叫做柔弱,经常不能取胜的方法叫做刚强。二者容易明白,但人们却不懂得。所以上古时的话说:刚强可以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人,柔弱可以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人。只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等到他们和自己相当时,就危险了。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就没有危险了。用来战胜身心的就是这个道理,用来应付天下的也是这个道理,这叫做不是有意战胜却自然就已战胜,不是有意胜任自然就已胜任。
鬻子说过:“要想刚硬,必须要靠柔来守护;要想强大,必须要用弱来保障。柔软积聚多了一定刚硬,虚弱积聚多了一定坚强。看他所积聚的是什么,就可以知道他祸与福的发展方向。靠刚强能战胜力量不如自己的人,等到它与自己相当就会遭殃;靠柔弱能战胜力量超过自己的人,力量是不可估量的。”老聃说:“刚强的军队会被消灭,刚强的树木会被折断。柔弱是生存的道路,刚强是死亡的途径。”
  
     形貌不必相同,而心智相同,心智不必相同,而形貌相同。圣人选取心智相同而遗弃形貌相同。世人却接近形貌相同而疏远心智相同的。形状与自己相同的,便亲近而喜爱它;形状与自己不同的,便疏远而害怕它。有七尺长的身躯,手与脚的功能不一样,头上长头发,口中生牙齿,能站立并快步行走的,叫做人,而人未必没有禽兽之心。即使有禽兽之心,也以人的形状而得到他人的亲近。身上长翅,头上生角,张牙舞爪,高高地飞翔或在地面俯伏奔走的,叫做禽兽,而禽兽未必没有人心。即使有人心,也以禽兽的形状而被人疏远。扈牺氏、女蜗氏、神农氏、夏后氏,或者是蛇身人面,或者是牛头虎鼻,他们有不是人的形状,而有大圣人的道德。夏桀王、殷纣王、鲁桓公、楚穆王,他们的形状面貌与七窍都和人一样,但却有禽兽之心,世人固守着同一形貌标准去寻求最高智慧的人,是没有希望找到的。黄帝在阪泉的郊野与炎帝作战时,曾统帅熊、罴、狼、豹、驱、虎为先锋,鵰、鹖、鹰、鸢为旗帜,这是用力量役使禽兽的例子。尧使用夔为乐官,主管音律,它敲击着磬钟,各种野兽跟着跳舞;他演奏萧韶乐曲九阙,凤凰也来朝拜,这是用乐声吸引禽兽的例子。那么禽兽之心,与人有什么不同呢?形状声音与人不同,一般人便不知道与它们交往的方法。圣人没有什么不知道,没有什么不通晓,所以能吸引并能役使它们。禽兽的心智天生就又与人相同的地方,它们都要争取生存,这方面的智慧也不比人低。雌雄互相匹配,母子互相亲爱;避开平地,依托险峻;逃离寒冷,寻求温暖;居住时结伙成群,出行时依次成列;幼生的住在里面,强壮的住在外面;喝水时互相提携,吃食时呼朋引伴。太古的时候,禽兽同人类在一起居住,和人类一同出行。到了有帝王的时候,禽兽才开始见人惊惶恐惧四散乱窜。等到衰败的乱世,它们更是隐藏逃窜,以避免祸患。现在东方有个介氏之国,这个国家的人勉强懂一些六畜的语言,这是他们靠片面的知识而得到的才能。太古的神圣之人,对万物的性情状态全都明白,对异类的语言声音全都了解。把它们会合聚集起来,对它们进行训练教授,和对待人民一样。所以先会合鬼神妖怪,然后通达八方人民,最后聚集禽兽昆虫,说凡是有血有气的动物,它们的头脑智慧相差得并不太远。神圣之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教授训练所有的动物没有什么遗漏。
  
    宋国有个饲养猴子的老翁,很喜欢猴子。他养了一群猴子,能理解猴子的想法,猴子也懂得他的心意。他还减少家里人的口粮,以满足猴子的需要。不久家里的粮食匮乏起来,他打算限制猴子的食物,又怕猴子不肯驯服,听自己的话,便先欺骗它们说:“喂你们橡子,早上三个,晚上四个,够吗?”众猴子都跳起来发了怒。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喂你们橡子,早上四个,晚上三个,够吗?”猴子们听了,都趴在地上十分高兴。
世间万物之所以用智巧或鄙俗的方法可以笼络,道理就在这里。圣人用智慧来笼络愚笨的人,也就像养猴人用智慧笼络猴子一样。名义与实际都没有亏损,却能使它们时而高兴,时而发怒啊!
  
    纪渻子为周宣王饲养斗鸡。周宣王过了十天就问:“鸡可以斗了吗?”回答说:“不行。它正虚浮骄妄,自持意气。”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不行。它还对别的鸡的身影和鸣声有反应”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不行。它还目光锐利而富于盛气。”过了十天又问。回答说:“差不多了。即使别的鸡大声鸣叫,它已经不为所动了。看上去像个木头鸡了。它的自然的德行已经完整了。别的鸡没有敢应战的,只有转身逃跑罢了。”
  惠盎拜见宋康王。康王正顿足咳嗽,急急地说:“我所喜欢的是勇敢且有力量的人,不喜欢谈论仁义道德的人。您打算用什么来教导我呢?”惠盎回答说:“我这里有一种道术,能使别人即使勇敢,也刺不进我的身体;即使有力量,也打不中我。难道大王对此没有兴趣吗?”宋康王说:“好!这正是我所想要听到的。”惠盎说:“刺我不进,打我不中,这对我来说是在受侮辱。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人虽然勇敢却不敢刺我,虽有力量却不敢打我。不过不敢并不等于不想。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人根本就不想打人。没有刺人击人的念头,也还没有爱护和有利于他人的想法。我这里还有一种道术,能使天下的男人女子没有不高高兴兴要爱护和有利于他人的。这比勇敢、有力量更加高明,是比上述四种道术都好的道术。难道大王对此没有兴趣吗?”宋康王说:“这正是我所想要得到的。”惠盎说:“孔子、墨子就是这样。孔丘、墨翟没有土地却成为君主,没有官职却成为尊长,天下的男人女子没有不伸着脖子、踮着脚,希望安抚和有利于他们的。现在大王是一个拥有万乘兵车的君主,如果真有这样的志向,那么国境之内的百姓,就都会得到好处。那恩惠就会比孔丘、墨翟多得多了。”宋康王无话可说。惠盎快步走了出去。宋康王对身边的人说:“会说话啊,他这样辩说把我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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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3 22:5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ffee024 于 2022-8-13 23:11 编辑

心得:
“华胥氏之国。神游而已。神行而已。其国无帅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无生、无死、无夭殇;无亲己,无疏物,无爱憎;无背逆,无向顺,无利害:无所爱惜,无所畏忌。无伤痛,无痟痒。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踬其步。”   纯气守之者,潜行不空,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
  这是何等的心神。对映自身,有太多挂碍,太多的恐怖。  那个“自然而已”,怎样才能看到?怎样做到?

“状不必童,而智童;智不必童,而状童。圣人取童智而遗童状,众人近童状而疏童智。状与我童者,近而爱之;状与我异者,疏而畏之。”   
这段让我想到:智者识人:观其言,察其行,知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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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4 11: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周 周穆王
查字辨音
硋【ài】古同“碍”:“夫物之所偏,未能无蔽,虽云大道,其~或同。“
馔 【zhuàn】 饮食
飨 【xiǎng】用酒食招待客人,泛指请人受用:
曳 【yè 】 拉,牵引
曩 【nǎng】  以往,从前,过去的
徂 【cú 】往,去,行走
怛 【dá】忧伤,悲苦,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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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4 13:15:15 | 显示全部楼层
遄 【chuán】往来频繁;快,迅速
愀 【 qiǎo】 脸色改变,多指悲伤、严肃
绐 【dài】   破旧的丝。缓慢;倦怠;古同“诒”,欺骗;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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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15 12: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译文:
周穆王时,从西方极远的国家来了一位有幻化之术的人,他能进入水火之中,穿过金石,能翻倒山河,移动城池,能够悬在空中不会坠落,碰到实物不被阻碍,千变万化,无穷无尽,既能改变事物的形状,又能改变人的思想。穆王对他像天神一样的尊敬,像国君一样的侍奉,把自己的寝宫让出来让他居住,用祭祀神灵的牛、羊、猪向他进献,选择能歌善舞的美女供他娱乐。化人却认为穆王的宫殿卑微简陋无法居住,穆王的膳食腥臭腐败不可以享用,穆王的嫔妃膻臭丑陋无法亲近。于是穆王便为他另筑宫殿,土木雕刻精工细作,装饰粉刷五彩斑斓,以至于到了不能再巧妙的程度。国库钱财全部耗尽,才把楼台建成。楼台高耸千仞,倚临终南山峰,称作中天之台,挑选郑国和卫国美丽而苗条的女子,涂抹香膏,淡扫娥眉,戴上金簪耳环,穿上东阿的轻软丝裙,腰系齐国的细致绢带,敷着莹白的蜜粉,染着清朗的黛眉,带着精美的玉环,佩着白芷、杜若各类香草,演奏《承云》、《六莹》、《九韶》、《晨露》等古曲来取悦化人。每月进献玉衣,每天送上最美的膳食。可是那位幻化人还不高兴,不得已才进去居住。
没住多久,他邀请穆王一同出去游玩。穆王拉着他的衣袖,便腾云而上,飞到本空中才停下来。接着便到了化人的宫殿。化人的宫殿用金银建筑,以珍珠宝玉装饰,耸立在云雨之上,不知道它下面以什么为依托,远望去好像是宛如堆积的云层。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口舌尝到的,都是人间所没有的东西。穆王确信到了天帝居住的清都紫微宫,就是演奏钧天广乐曲的仙居。穆王再俯身看看自己的宫殿,亭台楼阁简直像垒叠起来的土块和堆起来的茅草。穆王自己觉得即使在这里住上几十年也不会想念自己的国家的。化人又请穆王一同游玩。所到之处,抬头看不见太阳月亮,低头看不见江河海洋。光影照耀之处,穆王眼花缭乱无法逼视;音响回荡之源,穆王耳内杂扰,听不清楚。全身骨节,五脏六腑,惊悸的不能平静。穆王心志迷乱,精神颓丧,请求化人带他回去。化人推了他一把,穆王好像虚空之中跌落下来。醒来以后,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左右还是原来侍候他的人。看看眼前的东西,那水酒是刚倒出来尚未澄清,菜肴尚未变干。穆王问左右:“我刚才是从哪里来的?”左右的人说:“大王不过是静默地神游了一会儿。”
从此,穆王精神恍惚了三个月才恢复正常。再去询问化人。化人说:“我与大王是在梦中神游,身体何尝动过呢?而且先前居住的宫殿,又与大王的宫殿有什么不同呢?您在天上游玩的花园,与大王的花园有什么不同呢?大王习惯了恒久的实有,疑惑于暂时的虚无。事物变化的极致,时光流逝的缓急,怎可能全部透彻把握呢?”穆王十分高兴,他不在关心国家政务,不亲近大臣与嫔妃,毫无顾忌地到遥远的地方去游玩,他下令侍从驾驶由八匹骏马拉的车辆。第一辆中间由服马两匹,右边的服马叫骅骝,左边的服马叫绿耳;旁侧两匹骖马,右边的骏马叫赤骥,左边的骖马叫白牺。穆王的马车由造父驾驭,离离为车右。随从的马车,中间有服马两匹,右边的服马叫渠黄,左边的服马叫逾轮,旁侧两匹骖马,左边的骖马叫盗骊,右边的骏马叫山子,柏夭主乘,参百驾驭,奔戎为车右。奔驰了千里,到了巨蒐氏国。巨蒐氏于是献上白鹄的血液供穆王饮用,准备牛马的乳汁给穆王洗脚,主副车的随从也都享受到他们的款待。吃喝以后继续前进,又歇宿在昆仑山麓,赤水的北岸。第二天便登上了昆仑山,观览了黄帝的宫殿,并修葺堆起土堆,为后世留下标记。之后又成西王母的贵宾,在瑶池上宴饮。西王母为穆王朗诵歌谣,穆王也跟着唱和,歌辞哀婉动人。后又观赏了太阳落山的情景,一天走了一万里。穆王于是叹道:“哎呀!我的道德修养并不完满而只知道享乐,后世的人恐怕要谴责我的罪过了吧!”穆王难道是神人吗?在一生中享尽了快乐,仍然活了一百岁才死,当时的人们还以为他登上仙境远去了呢。

老成子向尹文先生学习幻化之术,过了三年尹文先生都没有传授给他。老成子请问自己错在哪里,并要求退学。
尹文先生向他作揖,引他进入室内,屏退旁人,对他说:“过去老聃往西边去,回头告诉我说:富有生命的气,有形状的事物,都是虚幻的。天地的开始,阴阳之气的变化,叫做生,叫做死。穷究自然规律,通达变化本源,随着事物形体转移变易,叫做化,叫做幻。创造万物的自然,技巧微妙,功德深远,本来就难以穷尽,难以终结。随形体变易的,它的技巧明显,功德低浅,所以随时发生,又随时幻灭。懂得了幻化与生死没有什么不同,才可以学习幻化之术。我和你也不过是一场虚幻,还有什么需要学的呢?”
老成子回去后,根据尹先生的话深思了三个月,于是能自由自在地掌握存亡的规律,变换四季的运转,使冬天打雷,夏天结冰,使飞鸟在地上走,走兽在天上飞。老成子终身没有把这些法术写成书,因而后世没有传下来。
列子说:“善于幻化的人,他的道术隐秘而平常,他的功绩与一般人相同。五帝的德行,三王的功绩,不一定都是由智慧和勇猛的力量而来,也许是由幻化来完成的,谁能推测到呢?”

觉醒时有八种征兆,梦有六种占验。什么是八种状况?一是事故,二是作为,三是获得,四是丧失,五是悲哀,六是欢乐,七是新生,八是死亡。这八种状况,都是形体与外界所接触的所产生的。什么是六种情况?一是日常生活而做的梦,二是因受到惊悸而致梦,三是因思虑而致梦,四是因醒来依旧出神而致梦,五是因高兴而致梦,六是因心生恐怖而致梦。这六种情况,都是精神与外界交感而产生。
不懂得感应变化引起的原因的人,事情一旦发生就会对它的由来感到迷惑;了解感应变化的起源,事情一发生便明白是它的由来。明白事情的由来,便无所畏惧。人体的充盈或亏虚,消长或停息,都与天地相通,与外物相应。所以阴气过于旺盛,就会梦见涉足大水而恐惧;阳气过于旺盛,就会梦见过大火而被烧灼;阴阳二气都过于旺盛,就会梦见生死残杀。吃是太饱会梦见付出给予,肚子饥饿会梦见索取掠夺。所以有脉象浮虚的病症的人,就会梦见自己飞扬;以脉象沉实的病人就会梦见身体被淹埋。垫着衣带睡觉会梦见蛇,飞鸟衔住头发会梦见飞翔。气血要转为阴冷会梦见烤火,身体将病会梦见吃饭。喝了酒以后会在梦中忧愁,唱歌跳舞以后会在梦中哭泣。
列子说:“精神与外界事物相遇便成为梦,形体与万物接触就会有事情发生。所以白天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精神、形体与外界事物接触的缘故。因此精神凝静的人,空想和幻梦都会自然消失。真正觉醒无需用语言表达,真正的梦幻无法以常情通晓,都只是万物自然交互变化的境地。古时候的真人,觉醒时忘却自身的存在,睡眠时不受梦境的干扰,这难道是空话吗?”

辽远的西方的南部边隅有个国家,不知道与哪些国家接壤,名叫古莽之国。阴气和阳气不相交接,因而不分寒暑;太阳与月亮的光芒照耀不到,因而不分昼夜。那里的百姓不吃饭、不穿衣,总是睡觉。他们五十天一醒,以梦中的所作所为视为真实,而醒来时的所见所闻立为虚妄。
四海的正中有个中央之国,横跨大河南北,横越大山东西,方圆超过万余里。这里的阴阳二气的节度分明,因而一年中有一寒一暑;黑暗与光明分界清晰,所以一天中有一昼一夜。这里的百姓有的聪明,有的愚昧。万物滋养繁殖,才艺多种多样。有君主与臣民临朝执政,用礼仪与法律来共同维持统治,他们的言论与作为不可以数字统计。每天一醒一睡,认为醒时的所作所为为真实,以梦中的所见所闻为虚妄。
很远的东方的北角有个国家叫阜落之国。那里的土地与气候非常燥热,只能照到一点太阳和月亮的余光。那里的土地不长庄稼,老百姓只能吃草根与树木的果实,并且不知道用火烧了以后再吃,性情刚强凶悍,强大的欺凌弱小的,崇尚胜利而不崇尚仁义,多半时候奔忙走动,休息的时间少,经常醒着而不睡眠。

周朝有个姓尹的人大规模的经营产业,在他手下服役的人从清晨到黄昏都不得休息。其中有个老役夫已经精疲力竭了,仍然不停地被使唤,老仆白天呻吟哀乎着去干活,黑夜昏沉疲惫地熟睡。精神恍惚散乱,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当了国君,地位在百姓之上,总揽一国大事,在宫殿花园中游玩饮宴,恣意寻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快乐无比。醒来后继续服役。有人安慰他过于劳苦,老役夫说:“人一生活一百年,白天与黑夜各有一半。我白天做奴仆,苦是苦了,但黑夜做国君,则快乐无比。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姓尹的人一心经营世间俗事,思虑集中在家业上,心灵与形体都很疲劳,黑夜也昏沉疲惫而睡,每天夜里梦见自己当了奴仆,奔走服役,什么活都干,挨骂挨打,什么罪都受。睡眠中呻吟呼喊,一直到天亮才停止。姓尹的以此为苦,便去询问他的朋友。朋友说:“你的地位足以使你荣耀,你的财产用也用不完,超过别人很多很多了。黑夜梦见做了奴仆,这一苦一乐的循环往复,是一般的自然规律。你想在醒时与梦中都很快乐,怎么能做的到呢?”姓尹的听了他朋友的话,便放宽了役夫干活的限度,减少了自己苦心思虑的事情,痛苦忧虑由此减轻了。

郑国有个人在野外砍柴,碰到一只受了惊的鹿,便迎上去把它打死了。他怕别人看见,便急急忙忙把鹿藏在干涸的水沟里,并用砍下的柴覆盖好,高兴得不得了。没过多久,他忘了藏鹿的地方,便以为刚才是做了个梦,一路上念叨这件事。路旁有个人听说此事,便按照他的话把鹿取走了。回去以后,告诉妻子说:“刚才有个砍柴人梦见得到了鹿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得到了,他做的梦简直和真的一样。”妻子说:“是不是你梦见砍柴人得到了鹿呢?难道真有那个砍柴人吗?现在你真的得到了鹿,是你自己做了个真实的梦吧?”丈夫说:“我已经据此得到了鹿,何必再去追究是他做梦还是我做梦呢?”砍柴人回去后,不甘心丢失了鹿。夜里真的梦到了藏鹿的地方,并且梦见了取走鹿的人。天一亮,他就按照梦中的情景找到了取鹿的人的家里。于是两人为争这只鹿而吵起来,告到了士师那里。
士师说:“你最初真的得到了鹿,却胡说是梦;真的梦见得到了鹿,又胡说是真实的。他是真的取走了你的鹿,你要和他争这只鹿。他妻子又说他是在梦中认取了别人的鹿,可见并没有什么人真的得到过这只鹿。现在只有这只鹿,请你们平分了吧!”
这事被郑国的国君知道了。国君说:“唉!这法官也是在梦中让他们分鹿的吧?”为此他询问宰相。宰相说:“是梦不是梦,这是我无法分辨的事情。如果要分辨是醒还是梦,只有黄帝和孔丘才行。现在没有黄帝与孔丘,谁还能分辨呢?姑且听信法官的裁决算了。”

宋国阳里的华子中年时得了健忘症,早晨拿的东西到晚上就忘了,晚上放下的东西到早晨就忘了;在路上忘记走路,在屋里忘记坐下;现在记不起过去,以后又记不起现在。全家都被他拖累苦了。请史官来占卜,不能灵验;请巫师来祈祷,没有效果;请医生来诊治,也不见好转。
鲁国有个儒生,自荐说能治好他的病,华子的妻子和儿女以家产的一半作为报酬,请他开药方。儒生 说:“这种病本来就不是算卦龟卜所能占验,不是祈祷所能生效,不是药物针灸所能诊治的。我试试转换化他的心灵,改换他的思想,也许能够治好。”于是试着脱掉他的衣服,他便去寻找衣服;不给他吃饭,他便去寻找食物;把他关在黑暗处,他便去寻找光明。儒生高兴地告诉他的儿子说:“病可以治好了。但我的方法秘密,只传子孙不告诉旁人。请其他人回避一下,让我单独和他在室内待七天。”大家按他的要求办了。没有人知道儒生干了些什么,而华子多年积累起来的病突然全都除去了。
华子清醒以后,便大发雷霆,废黜妻子,惩罚儿子,并拿起戈矛驱逐儒生。宋国人把他捉住并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华子说:“过去我健忘,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道天地是有还是无。现在突然明白了过去的一切,数十年来的生死存亡、荣辱得失、哀痛欢乐、好恶喜厌,千头万绪纷纷扰扰全部出现了。我害怕将来的生死存亡、荣辱得失、哀痛欢乐、好恶喜厌就像这样扰乱我的心,哪时再求片刻的忘却,还能得到吗?”
  子贡听说后感到奇怪,把这事告诉了孔子。孔子说:“这不是你所能懂得的啊!”回头叫颜回把此事记录下来。

秦国逢家有个小孩,小时候很聪明,长大以后却得了精神错乱失常的病症。听到唱歌以为是哭泣,看到白色以为是黑色,闻到香气以为是臭气,尝到甜昧以为是苦味,做错了事却以为是正确。意识所到的地方,无论是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没有不颠倒错乱的。
一个姓杨的告诉这个孩子的父亲说:“鲁国的君子懂得多种道术技艺,或许能治好你儿子的病吧?你为么不去拜访他们呢?”孩子的父亲去了鲁国,当路过陈国时,碰到了老聃,便告诉他儿子的病症。
老聃说:“你的愚昧哪里能知道你儿子的精神迷乱呢?现在天下的人都分不清是非,被利害关心弄的混乱糊涂。患同种病的人多了,就没有人能察觉病症了。况且一个人的迷糊并不能使一家倾覆,一家人的迷糊并不能使一乡倾覆,一乡人的迷糊并不能使一国倾覆,一国人的迷糊并不能使天下倾覆。天下人都迷糊,还有什么可颠覆的呢?如果使天下人的心都像你儿子的话,那么你就反而是迷糊的人了,那悲哀欢乐、声音美色、臭气香味、是非对错,又有谁能给予正确的判断标准呢?我这些话未必不是错乱之语现,更何况鲁国的君子们都是精神尤其错乱,又怎么能解除别人的错乱迷惑呢?不如背上你的粮食,赶快回去吧!”
  
燕国有个人出生在燕国,生长在楚国,到老年才回燕国去。路过晋国时,同行的人欺骗他,指着城墙说:“这是燕国的城墙。”那人凄怆地改变了面容。同行的人指着土地庙说:“这是你家乡的土地庙。”那人长叹了一声。同行的人指着房屋说:“这是你的先人的房屋。”那人流着眼泪哭了起来。同行的人指着坟墓说:“这是你先人的墓地。”那人禁不住大哭起来。同行的人失声大笑说:“我刚才是在欺骗你,这是晋国啊!”那人大为惭愧。等到了燕国,真的见到了燕国的城墙和土地庙,真的见到先人的房屋和墓地时,悲哀的情绪反而减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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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0 22: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简单心得:
关于梦、幻、觉、醒
子列子曰:“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故神凝者想梦自消。信觉不语,信梦不达,物化之往来者也。古之真人,其觉自忘,其寝不梦,几虚语哉?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没完结的、有纠缠的(业力),晚上入梦继续。
周尹氏和他的仆役就是两种纠缠方式:
    仆役:白天没得到的,梦中找补回来。事物两端,一苦一乐。
    尹氏:白天身心疲惫,梦中更加疲惫疲惫(梦见自己是仆役),恶性循环,苦上加苦。
后续尹氏放过别人,才能放过自己。给到仆役更多允许,也就给到自己更多允许。
宋阳里华子,健忘症患者。华子曰:“曩吾忘也,荡荡然不觉天地之有无。今顿识既往,数十年来存亡、得失、哀乐、好恶,扰扰万绪起矣。吾恐将来之存亡、得失、哀乐、好恶之乱吾心如此也,须臾之忘,可复得乎?” 但愿沉醉不复醒,怕失去,疑似边缘人格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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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4 17:0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offee024 于 2022-8-24 22:07 编辑

第4周 仲尼
查字正音
愀 【qiǎo】 脸色改变,多指悲伤、严肃
嘿 【mò】  同“默”
惕 【tì】    戒惧,小心谨慎;疾速;变易
衎  【kàn】  快乐;安定;。适自得的样子;刚直眄  【miǎn】斜着眼看
欤   【yú】 1.表示疑问或反问,跟“吗”或“呢”相同。 2.表示感叹,跟“啊”相同。
眇  【miǎo】谛视;眯着眼睛看;引申眼睛失明,或一目失明
淄渑  [zī miǎn]  意思是指淄水和渑水的并称。解释 ⒈ 淄水和渑水的并称。皆在今山东省。相传二水味各不同,混合之则难以辨别。⒉ 比喻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种事物。
亟   【jí】 急切
螽   【zhōng】本意是指一种昆虫,身体绿色或褐色,善跳跃,对农作物有害,引申义是蝗类的总名。
掸  【dǎn】用力拂去
镞   【zú】箭头
衢    【qú】四通八达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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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26 15:57:13 | 显示全部楼层
译文:
仲尼
孔子在家中闲坐着,子贡进来侍候,见他面带愁容。子贡不敢询问,出来告诉颜回。颜回便一面弹琴一面唱歌。孔子听到了琴声,果然招呼颜回进去,问道:“你为什么独自快乐?”颜回说:“老师为什么独自忧愁?”孔子说:“先说说你的心思。”颜回说:”我过去听老师说:‘乐于顺应自然、懂得遵守命运规律,所以就没有优愁。’这就是我快乐的原因。”孔子的凄然动容,过了一阵说:“有这话吗?你把意思领会错了。这是我以前说的话,请以我现在所说的话为准。你只知道乐天知命没有忧愁,却不知道乐天知命也饱含着巨大的忧愁。现在告诉你这其中的道理:修养自己的身心,听任遭遇是穷困或是显达,懂得人生的变迁并不由自己决定,内心不会因外界纷扰而迷失错乱,这就是你所说的乐天知命带来的无忧。以前我修编的《诗》、《书》,端正礼乐制度,以此治理天下,流传后世,并不只为了修养自身,也不仅仅为了治理鲁国。
而鲁国的国君与臣民日益丧失其应有的尊卑等级秩序,仁义道德一天天衰败,人性和真情日益淡薄。这种政治主张在一个国家、在我有生之年尚且不能实现,那又如何在全天下、在后世推行呢?我这才知道《诗》、《书》、礼制乐律对于治理社会混乱并没有补救之校,而同时我又不知道如何改变根治这种局面。这就是乐于顺应自然、懂得命运的人所忧愁的事情。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明白了一些。这正是乐天知命的人所担忧的。即使这样,我已由所领悟。现在的乐与知,并非古人所谓的乐与知。无乐无知,才是真乐真知;所以无所不乐,无所不知,无所不忧,无所不为。对于《诗》、《书》、礼乐,有什么需要丢弃呢?又有什么必要去改变呢?颜回面向北拱手作揖说:“我也明白了。”他出来告诉了子贡。子贡茫然不知所措,回家反复琢磨了七天,不睡不吃,以至骨瘦如柴。颜回再次前去为他说明告知,子贡才回到孔子门下,弹琴唱歌,诵读诗书,一生也没停止过。

陈国大夫被派到鲁国去访问,以私人身份会见了叔孙氏。”叔孙氏:“我国有一位圣人。”陈国大夫问:“不就是孔丘吗?”叔孙氏说:“是的。”陈国大夫问:“怎么知道他是圣人呢?”叔孙氏说:“我经常听颜回说:‘孔丘能舍弃心智,只用形体。’”陈国大夫说:“我国也有一位圣人,您不知道吗?”叔孙氏问:“圣人是谁?”陈国大夫说:“老聃的弟子中有个叫亢仓子的人,学到了老聃的道术,能用耳朵看东西,用眼睛听声音。”
鲁侯听到此事大为惊异,派遣上卿携带丰厚的礼物去请他。亢仓子应邀来到鲁国。鲁侯谦虚地向他请教。亢仓子说:“传话的人说错了。我能不用耳朵听,不用眼睛看,但并不能改变耳朵和眼睛原来的功能。”鲁侯说:“这就更稀奇了。那么你的道术是什么样的呢?我很想听听。”亢仓子说:“我的形体与心智相合,心智契合于元气,元气契合于精神,精神契合于虚空。那些极细微的有形之物,极轻微的声音,即使远在八方荒远之地以外,或近在眉睫以内,凡是来干扰我的,我必定能明了。我也不晓得是我的七窍四肢所感觉到的,还是心腹六脏所感知到的,它自然而然就知道罢了。”鲁侯十分高兴。过了些天把这事告诉了仲尼,仲尼笑了笑,没有回答。

宋国的太宰去见孔子,问:“你是圣人吗?”孔子说:“我哪敢当圣人,我不过是学问广博知识丰富些罢了。”宋国太宰问:“三王是圣人吗?”孔子说:“三王是善于使用智慧勇敢的人,至于是不是圣人,那我不知道。”又问:“五帝是圣人吗?”孔子说:“五帝是善于推行仁义道德的人,是不是圣人,那我也不知道。”又问:“三皇是圣人吗?”孔子说:“三皇是善于顺应时势的人,是不是圣人,那我不知道。”宋国太宰大为惊骇,说:“那么谁是圣人呢?”孔子的脸色一时有些变化,过了一会儿说:“西方有一位圣人(释迦牟尼),他不治理国家而国家不乱,不发表言论而使人自然信服,不教化而教化自然流行,他的伟大,人们不知怎么称赞他才好。我揣度着他是圣人,不知道真的是圣人呢?真的不是圣人呢?”宋国太宰默默地在心中计议说:“孔子在欺哄我啊!

子夏问孔子说:“颜回的为人怎样?”孔子说:“颜回的仁慈之心比我强。”又问:“子贡的为人怎样?”孔子说:“端木赐的辩说能力比我强。”又问:“子路的为人怎样?”孔子说:“仲由的英勇比我强。”又问:“子张的为人怎么样?”孔子说:“颛孙师的庄重比我强。”子夏离开座位问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四个人为什么要来做您的学生呢?”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颜回能仁慈却不能适时变通,端木赐能辩论却不能缄默内敛,仲由能勇敢却不能适时退让,颛孙师够庄重却不能谦逊合群。把四人的长处合起来同我交换,我也不会答应。这就是他们侍奉我为师,而不三心二意的原因。”

列子拜壶丘子林为师,以伯昏瞀人为友,然后居住南边的外城,追随列子并和他相处的人,每天数都数不过来。即使这样,列子的道术也堪称精微奇妙。每天和那些人相互辩论,远近没有不知道的。但是他与南郭子隔墙而居二十年,从不互相拜访来往。在路上相遇时,好像没看见对方似的。列子的弟子以为列子与南郭子之间有仇。
有一个从楚国来的人,问列子说:“先生与南郭子为什么结仇?”列子说:“南郭子形貌充实而内心虚静,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口无所言,心无所知,形骸无所变易,去拜访他干什么呢?即使这样,试着和你一起去看看吧。”于是列子选了四十个弟子同行。见到南郭子,果然和泥塑土雕一样,无法与他交流接触。他回头看看列子,精神与形体相脱离,根本不能合群共处。过了一会儿,南郭子指着列子弟子中排在最后的那位,和他攀谈,从容果断仿佛专为辩论求胜一般。列子的弟子大为惊骇。回到住处,都带着疑惧的神色。
列子说:“领会真意的人无需言说,什么都懂的人也无须言说。将无言当作表述,也算是一种言说。以无知作为知道,也算是一种有知。而以无言作为不加表述,以无知作为不知道,也是一种言说和有知。所以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也就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也就没有什么要知道的。不过如此而已。你们为什么还要无端惊惧呢?”

列子在学习道术的时候,三年之后,心中不敢存念是与非,嘴上不敢言说利与害,才得到老商斜着看一眼。五年之后,心中更加不敢存念是与非,嘴上更加不敢言说利与害,然后老商才对他开颜一笑。七年之后,任凭心里怎样去想,更加没有是非;任凭口中怎样去说,更加没有利害,先生这才让列子和他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放纵心思去想,放纵口舌去谈论,不知道是自己的是非利害,也不知道是别人的是非利害。身心内外完全融合于大道。从此以后,眼睛就像耳朵一样,耳朵就像鼻子一样,鼻子就像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了。心神凝聚,形体消散,骨骸血肉相互融合;感觉不到形体所倚赖的,双脚所踩踏的,心中所牵念的,言语所蕴藏的。如此而已,于是一切道理也就不能对他隐瞒了。

早些时候,列子很喜欢外出游览。壶丘子说:“御寇喜欢游览,游览有什么可喜欢的呢?”列子说:“游览的快乐在于所赏玩的事物没有陈旧不变的。别人游览,有什么就看什么;我游览,是为了观察事物的变化。游览啊,游览啊!没有人能分辨这两种不同的游览。”壶丘子说:“御寇的游览本来就和别人一样,为何要说与别人不同呢?凡是观赏事物,也常常能从中见到他们的变化。你只知道赏玩外物的更新变化,却不知道自身也在更新变化。只知道游览外部世界,却不懂得观察自己的内心。向外游览,就会要求外物的完备;反观内心,则能从自身获取充实完美。从自身获取完美,是游的最高境界;向外物要求完备,是不够理想的游览境界。”
从此列子终身不再外出,自己认为自己不懂得游览的道理。
壶丘子说:“这才是游览的最高境界啊!最高深的游览,就是不知道去往何方;最神妙的观赏就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任何地方都游览了,任何事物都欣赏了,这是我所说的游览,是我所说的观赏。所以我说:这是最高境界的游览啊!这是最高境界的观赏啊!”

龙叔对文挚说:“您的医术十分精湛了。我有病,您能治好吗?”文挚说:“一切听从您的吩咐,不过先说出您的病症。”龙叔说:“全乡人赞誉我,我不以为光荣,全国人毁谤我,我不以为耻辱;有所得时不觉得喜欢,有所失时并不觉得忧愁;看待生存如同死亡,看待富贵如同贫穷;看待人如同猪,看待自己如同别人。住在自己家中,像是住在旅馆;看自己的家乡,像是偏远的西戎南蛮之国。所有这些病,爵位赏赐不能将其劝止,严刑峻法不能威胁它,盛衰利害不能改变它,悲哀快乐不能动摇它,我这样,自然就不能辅佐国君,交结亲友,主宰妻子儿女,管制奴仆臣隶,这是什么病呢?什么药方能治好它呢?”文挚叫龙叔背着光线站着,他从后面对着光亮观望。过了一会儿说:“唉!我看到你的心了,你的心里已经空虚了,几乎是圣人了!你的心中已有六个孔窍流通了,只有一个孔窍还没有通达。现在你把圣人的心智当作疾病,大约就是这个原因吧!这不是我浅陋的医术所能治好的。”

无所凭借而永远存在的,是道。顺应生存之道而生存,即使生命终结,为生之道也不会灭亡,这是常理。顺应生存之道而死亡的,是不幸。有所凭借而最终死去,也是道。依照死亡之道而死亡,因而虽然年未老却自行死亡的,也是常理。顺着死亡之道当死的却又活下来的,是侥幸。所以无所依凭而生存的,称作道,顺应大道而得寿终的称作常理;有所凭借而死亡也叫做道。依照大道而死去的也称为常理。
季梁死了,杨朱望其门而歌。随梧死了,杨朱抚着他的尸体哭泣。常人的诞生,常人的死去,众人或是唱歌,众人或是哭泣。

眼睛将要瞎的人,反而先看到秋天鸟兽长出的细微毫毛;耳朵将要聋的人,反而先听到蚊子乱飞的声音;口舌将要失去味觉的人,反而先辨出淄渑两水滋味的差别;鼻子将要失去嗅觉的人,反而先能觉察焦烂腐朽的气味;身体将要僵硬的人,反而先能轻快的奔逸;心智将要迷乱的人,反而先能识别是非:所以事物不发展到极点,是不会走向反面的。

郑国的圃泽有很多贤能之人,东里有很多才智之士。圃泽有个学者叫伯丰子,路过东里,碰到了邓析。邓析回头对自己的弟子笑了笑说:“我为你们戏弄那个过来的人,怎样?”邓析的弟子们说:“这正是我们希望看到。”邓析对伯丰子说:“你知道受人供养和自食其力的含义吗?受人供养而不能自食其力,等于和猪狗同类;豢养他物而他物为我所用,这是人的能力。让你们这些人吃得饱,穿的暖,睡得好,是执政者的功劳。你们老少聚集在一起,就好比住在牛圈羊棚里,嚼着厨房里的饭菜,和狗猪一类动物有什么区别?”伯丰子不加理会。伯丰子的弟子越过尊卑秩序,上前插话说:“大夫没有听说过齐国和鲁国有许多很有才能的人吗?有的擅长于盖房子,有的檀长于制造兵器铠甲,有的擅长于谱曲奏乐,有的擅长于写书算术,有的擅长于带兵作战,有的擅长于宗庙祭祀活动,各种各样的人才都具备了。但他们中间却没有居于相应高位的人,没有谁能支使谁。凌驾于他们之上的人没有知识,支使他们的人没有能力,而有知识有才能的人,却被他们使唤。执政者正是被我们所使唤的,你还得意什么呢?”邓析无言以对,用眼神示意他的弟子离开。

公仪伯以力气大而闻名于各诸侯,堂溪公把这事报告了周宣王。周宣王准备了聘礼去请他。公仪伯来了后,看他的样子,却是个懦弱无力的人。宣王心中疑惑,问道:“你的力气怎样?”公仪伯说:“我的力气能折断春天蝗虫的大腿,刺穿秋天知了的翅膀。”宣王变了脸色,说:“我的力气能撕开犀兕牛的皮革,拖住九头牛的尾巴,我还嫌力气太小。你只能折断春天蝗虫的大腿,刺穿秋天知了的翅膀,却以力气大而闻名于天下,这是为什么呢?”公仪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坐席,说:“大王问得好啊!我大胆地把实际情况告诉您。我的老师中有个叫商丘子的,力气大得天下没有对手,而他的至亲密友却不知道,这是他从来没有用过他的力气的缘故。我死心塌地去侍候他,他才告诉我说:‘一个人要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事物,观察别人没有察觉到地方,要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修习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练习眼力的人,要先去观察车上的柴草,练习听力的人,要先听撞钟的声音。在心里觉得容易,那么在外面做起来便不会困难。在外做起来没有困难,因而名声也就传不出自己家门。’现在我的名声传遍了各诸侯国,是我违背了老师的教导,显示了自己能力的缘故。那就是说,我的名声不是由我倚仗自己的力气得到的,而是因为能恰当的使用力气而得来的,这不是仍然胜过那些光凭力气著称的人吗?”

中山公子牟,是魏国贤能的公子。喜欢与贤人交游,不过问国家事务,而欣赏赵国人公孙龙。乐正子舆这班人都笑话他。公子牟说:“你为什么要嘲笑我对公孙龙的欣赏呢?”子舆说:“公孙龙的为人,行为没有老师教导,学习没有朋友切磋,巧言善辩而不合事理,散漫荒诞而不成流派,喜欢标新立异而胡说八道。总想要迷惑别人的心灵,折服别人的口舌,专和韩檀这些人一切研讨邪门歪道。”
公子牟变了脸色,说:“为何你对公孙龙的描述指斥这样过分呢?请说出具体事实。”子舆说:“我是笑话公孙龙欺哄孔穿的情景,说:‘善于射箭的人能使后一根箭的箭头射中前一根箭的箭尾,一箭挨着一箭,一箭连着一箭,最前面的箭射中靶心,中间的箭也不曾跌落,最后面那支箭的箭尾正好搭在弓弦上,看上去好像一支长箭。’孔穿大为惊骇。公孙龙说:‘这还不是最妙的。逢蒙的弟子叫鸿超,因对妻子发脾气,要吓唬她,拉开黄帝的乌号良弓,搭上綦卫的箭,直射她的眼睛。箭飞到眼前,她却没有眨一下眼睛,箭掉到地上,没有一点尘土飞扬。’这难道是智者应当说的话吗?”
公子牟说:“智者的言谈自然不是愚笨的人所能明白的。后一根箭的箭头射中前一根箭的箭尾,是因为用力均衡,瞄准无误,前后一致。箭射到眼睛而眼皮不眨一下,是因为箭势刚好完全耗尽。你还怀疑什么呢?”乐正子舆说:“你和公孙龙是同一类人,怎么会不掩饰他的缺陷与错误?我再说说他更加荒谬的地方。公孙龙欺哄魏王说:‘意念不是本心。指称得不到本质。为题永远分割不尽。影子是不会移动的。头发丝能悬起千钧重物。白马不是马。孤牛犊不曾有过母亲。他违背常规,违反常理,这样的例子说也说不完。”
公子牟说:“你不懂得这些至理名言,反而认为是谬论,其实错误的是你。消除了意念,就与本心相同。取消了指称,就能得到万物的实质。物体分割到最后,仍然有物体存在。影子不会移动,是因为他处在不断的改动之中,头发丝能悬挂千钧重物,是由于手里完全均衡。白马不是马,是把具体事物与名称分开对待。孤牛犊不曾有母亲,是因为母亲健在的时候,它还不能称作孤牛犊。”乐正子舆说:“你把公孙龙的言论奉若金科玉律。假如他放个屁,你也会会去奉承。”公子牟沉默了好久,告辞说:“请等上几天,再邀你来辩论。”

尧治理天下五十年,不知道天下治理好了,还是没有治理好?不知广大百姓愿意拥戴自己呢,还是不愿意拥戴自己?环顾四周问左右大臣,近臣的人不知道。问外朝官员,他们也不知道。问民间贤者,他们又不知道。于是尧改装成平民的样子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私自察访,听到有小孩唱的歌谣说:“养育我们百姓,莫不是你的中正美德。不用知识也不用智慧,只需顺应帝王的法则。”尧高兴地问道:“谁教你唱这首歌的?”小孩答道:“我们是从大夫那里听来的。”又问大夫。大夫说,“这是一首古诗。”
尧回到宫中,召见舜,便把帝位让给了他。舜没有推辞便接受了。

关尹喜说:“只要自己的内心无所偏执,外界的事理就自然显明。它动如流水,静如明镜,回应着一切如同回音。所以说道是顺从事物的。只有事物违背道,道不会违背事物。善于体悟道的人,也不用耳朵,也不用眼睛,也不用体力,也不用心智;想要体悟道而又用视觉、听力、形躯、心智去寻求,就不得当了。看见它在前面,忽然又到了后面;它发生作用时充盈四方,不起作用时又不知去向何处。也不是有心求道的人所能够疏远,也不是无心求道的人所能够亲近。唯有虚静默然地体察本性的人才能够得到它。通理而无情,能干而无为,这才真正的智识真正的能干。从无知出发,如何还能动情?从无能出发,如何还能作为?那聚集的土块,堆积的灰尘,虽然无所作为,并非是至道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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