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匡:齐僖公生有公子诸儿、公子糺和公子小白。齐僖公委任鲍叔辅佐公子小白,鲍叔推辞不受,称病不出。管仲和召忽去看望他,问:“为什么不出来任职呢?”鲍叔说:“先人有句话说:‘没有人能比父亲更了解自己的孩子,没有人能比君上更了解自己的臣下。’如今君上深知我无才无能,所以派我辅佐小白,我自知已被君上厌弃了。”召忽说:“既然你执意辞却,就不要出来,我且去劝说君主改主意,以死来保你,君上一定会免去你的新任命。”鲍叔说:“你如果这样做,君上哪里会不答应免我的新任命呢?”管仲说:“不可以。主持国家社稷宗庙大事,不能推让政务,不能安闲自适。将来谁继任,还不知道呢。你还是出来任职吧!”召忽说:“不可以,我们三人对齐国而言,就如同一鼎有三足,去掉一足就立不住了。依我看来公子小白必定不能继承大统。”管仲说:“不对。全国的人都讨厌公子糺的母亲,进而也厌恶公子糺本人,却同情公子小白没有母亲。公子诸儿年长却卑贱,前途渺茫。能安定齐国社稷的,若不是这两位公子,其他的就无所可用了。公子小白的品性为人,没有小聪明,放荡不羁却胸怀远虑。除了我没有人能使小白存容于世,不幸上天降祸老君主死,公子糺即使继位了,也无济于事。如果没有你来安定社稷,还能有谁呢?”召忽说:“君上百年之后立新君,如果违犯君命废黜了我拥立的人,夺走了公子糺的君位,即使他赢得了一下,我也不苟活,何况委任我齐国的政务呢。接受了军令就不会改变,受命辅佐我所立之人,即使未能即位也不会沮丧,这是我所秉承的大义。”管仲说:“我做君上的臣子,就听受君上的命令,主持掌管国家政务,怎会为了一个公子糺而送死?值得我为之牺牲的是社稷,社稷破败,宗庙毁坏,祭祀断绝,我会为此而死。如果不是这三项,那我还会活着。我活着对齐国有利,我死了对齐国不利。”鲍叔说:“那我该怎么办呢?”管子说:“你出来接受任命就可以了。”鲍叔答应了,于是出来受命,辅佐公子小白。
鲍叔对管仲说:“我该怎么做?”管仲说:“做臣子的,对待君上不尽心竭力,就不会得到信赖。得不到信赖,就不会听取你的意见。不理睬你的进言,社稷就不会安定。为君王做事不能有二心。”鲍叔答应了。
齐僖公一母同胞的弟弟夷仲年生有公孙无知,颇得僖公宠爱,衣着及各方面的待遇等同于嫡子。僖公死后,公子诸儿因为年长得以继位,这就是齐襄公。襄公即位后,废除了公孙无知的特殊优待,无知很恼怒。僖公命令连称、管至父戍守葵丘,说:“你们瓜熟的时候去,等到下次瓜熟就回来。”戍守期限满一年了,还没有收到僖公的恤问;请求派人来接替,没被允准,因此两人投靠公孙无知来发动叛乱。
鲁桓公的夫人文姜是齐侯之女。桓公要和夫人同行去齐国。申俞进谏说:“不可以。女有夫家,男有妻室,这样的规矩不可以轻慢,这才符合礼法的要求。”桓公不听,就同文姜在泺会见了齐襄公。文姜与齐侯私通,桓公得知后,斥责了文姜。文姜告知了齐侯,齐侯很生气,宴请桓公,派公子彭生扶桓公上车,公子彭生弄断了桓公的肋骨,桓公死于车中。竖曼说:“贤能的人尽死奉忠去除疑惑,百姓才会托命于这样的人。明智的人穷究物理以长远为虑,自身就得以免于祸乱。今公子彭生是您的辅助大臣,没有尽忠献言反而阿谀奉承来戏弄您,使得您在亲戚礼数上有缺失。又着力造成了您的祸事,导致齐鲁两国生怨,公子彭生难辞其咎,是罪魁祸首!您因一时之怒而造成祸事,没有顾及恶事发生,致使亲戚关系破裂,昏乱难堪,没有再比这更糟的事了。这件事哪是用一个彭生就能了事的!可是,鲁国如果来问责,还是得要推到公子彭生身上。”
二月,鲁人告知齐国说:“我们君上敬畏您的威仪,不敢在家安居,来重修旧好,完成了外交之礼却没有返回鲁国,在事情明了之前,请不要将我君上的尸体归葬鲁国,请杀掉公子彭生。”齐人就杀了公子彭生来向鲁国谢罪。
五月,齐襄公在贝丘田猎,看到一头野猪。随从说:“是公子彭生。”襄公生气地说:“公子彭生怎么敢来见我!”向它射箭,野猪像人一样站立起来哭泣。襄公很害怕,摔到了车下,脚受伤了,又弄丢了鞋子。回来见鞋子丢了,就追究一个叫费的责任。费找不到鞋子,就用鞭子把费打出了血。费跑出来,在大门口遇到了叛贼,被挟持捆绑起来。费脱下衣服让他们看被鞭打的后背,叛贼相信了他,让费先进去。费把襄公藏好出来,与叛贼搏斗死在门内。石之纷如也死在阶下。孟阳假冒襄公在床上睡觉,叛贼就把他杀了。叛臣觉得不对劲,说:“不是齐侯,不像。”在窗户下发现了襄公的脚,于是杀了襄公,拥立公孙无知为君。
鲍叔牙侍奉公子小白逃奔莒地,管夷吾和召忽侍奉公子糺逃奔鲁国。鲁庄公九年,公孙无知残害雍廪,雍廪杀了公孙无知。齐桓公从莒邑率先回到齐国,鲁人讨伐齐国,要迎立公子糺为君,齐鲁在乾时交战,管仲向桓公射箭射中了他的衣带钩。鲁国军队战败。齐桓公即位,兴兵威胁鲁国,让鲁国杀死了公子糺。
齐桓公问鲍叔:“怎样做才能安定社稷?”鲍叔说:“得到管仲和召忽,社稷就能安稳了。”桓公说:“管仲和召忽,是我的仇人。”鲍叔于是把过去管仲劝其出仕的言论想法告诉了桓公。桓公说:“那能得到他们吗?”鲍叔说:“如果立即召回就可以得到。迟了就得不到了。鲁国的施伯了解管仲为人有智慧,他一定谋划让鲁国把国政交予管仲。管仲接受了鲁国的任命,鲁国就能削弱齐国了。管仲不接受鲁国的任命,鲁国知道了他要返回齐国,就一定会杀了他。”桓公说:“那管仲会接受鲁国的政命,还是不接受呢?”鲍叔回答说:“不接受。管仲不为公子糺而死,是为了安定齐国的社稷。现在接受鲁国政务,这会削弱齐国。管仲侍奉君上没有二心,即使知道会死,也一定不会接受。”桓公说:“他为了我也可以这样做吗?”鲍叔说:“不是为您,而是为君。他对您不如对公子糺亲近,公子糺尚且不能让他赴死,更何况是您呢!君上您如果想安定齐国社稷,就赶快接他回来。”桓公说:“我怕来不及,怎么办?”鲍叔说:“施伯的为人思想敏锐却畏首畏尾。您如果先将管仲召返,施伯会担心与齐国结怨,一定不会杀管仲。”桓公说:“好。”
施伯对鲁君进谏:“管仲有急难之事,辅佐公子糺与公子小白争位却没有成功。现在他在鲁国,您还是把鲁国的政务交给他吧。如果他接受了,那么齐国的势力就可以削弱。如果不接受,就杀了他;杀了他可以取悦齐国的新君。因为这表现出与齐国同怒的姿态,要好于不杀他。”鲁君说:“好。”鲁国还没来得及把政务委派给管仲,齐国的使臣到了,说:“管仲和召忽是我的仇人。他们现在鲁国,我想要得到两个活口。如果得不到,那么您就是与我的仇人为伍。”鲁君询问施伯,施伯说:“您给他吧。我听说齐君放荡而容易骄傲,即使得到贤才,怎可能一定妥善任用呢?等到齐君起用了他,管仲的事功就达成了。管仲是天下极为圣贤的人。如今他返回齐国,天下都因得益而顺应他,岂止咱们鲁国!现在如果杀了他,他是鲍叔的挚友,鲍叔会借此闹事,您一定招架不住,不如交给齐国。”鲁君于是把管仲和召忽捆绑起来遣返。
管仲对召忽说:“你害怕吗?”召忽说:“有什么可怕的?我没有早死,是要等着齐国能被安定,现在齐国政局已经安定了,任命你当齐国的左相,一定会任命我当齐国的右相。即使这样,杀了我所辅佐的公子糺,而要任用我,这是又一次侮辱我。你是生臣,我是死臣。我知道了会接管万乘之国的政务而去死,公子糺可以说是有死臣了。你活着让齐国称霸诸侯,公子糺就可以说是有生臣了。死臣成就德行,生臣成就功名。声名不能两边保全,德行仅靠虚张声势不能达成。你好好努力吧,生臣死臣有别了。”于是上路。召忽进入齐国地界,刎颈自杀,管仲回到了齐国。君子听说这件事说:“召忽自杀,比他活着要好。管仲活着,比他死了好。”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第二年齐襄公驱逐公子小白,小白出走莒国。三年,齐襄公去世,公子糺即位,齐国人召公子小白回国。鲍叔说:“为什么不起行回国呢?”公子小白说:“不可行。管仲有智谋,召忽强硬好武,即使国人召唤我,我也回不了国。”鲍叔说:“管仲若能用他的智谋管理国家,国家还会乱吗?召忽强硬,又怎能只对付我们呢?”公子小白说:“管仲即使不能让他的智谋得以实行,难道他心中还没个亲疏远近吗?召忽即使不能收服民心,难道他就没有能力来对我吗?”鲍叔回答说:“国家动乱,谋士无法推行内政,朋友无法勠力同心,国家夺权就有机可图。”于是,命令车驾起行。鲍叔驾车,公子小白乘车,离开莒国。
公子小白说:“他二人是遵行国君的命令行事,我不要去冒险。”于是要下车。鲍叔用鞋子踩住公子小白的脚,说:“成事在今朝。如果不能成事,我一人送死,公子您仍然可以脱身。”于是继续前行,来到了城郊,鲍叔命令二十乘车在前,十乘在后。鲍叔告诉小白:“齐国人会认为我们这几位疑,他们不承认我,谋事就不成,这样的话,老臣就在前面阻碍国人的进攻路线掩护你撤退。”鲍叔发誓道:“事成了,要听从我的号令。如果不成,公子您能免于一难最好,最不济便要送死。我会用五乘车抵挡进攻。”鲍叔于是作为前驱,攻入齐国,赶走了公子糺,管仲用箭射公子小白却射中了带钩。管仲和公子糺、召忽于是出走鲁国。齐桓公即位,鲁国讨伐齐国,想拥立公子糺为君而没有成功。
桓公即位之后第二年召见管仲。管仲到了,桓公问:“社稷可以安定下来吗?”管仲回答说:“您称霸诸侯,社稷就会安定。您不称霸,社稷就不会安定。”桓公说:“我不敢有这么宏大的志向,只求齐国社稷安定就可以了。”管仲再次请求,桓公说:“做不到。”管仲向桓公辞别,说:“您免除了我的死罪,是我的幸运。但是我不为公子糺而死,是为了安定社稷。社稷不安定,我徒有总领齐国政事的名头,又没有为公子糺而牺牲,我不敢这样做。”说罢快步离去。到了大门,桓公召回管仲。管仲回来,桓公流着汗说:“不然的话,我还是努力图霸业吧!”管仲拜了两拜,叩首,起身说:“今天您要成就霸业,我不才,但敬承君命。”管仲走上相位,开始命令办理政务。
后来的某一天,桓公对管仲说:“我想趁着诸侯之间没有战事,小规模地扩充军备。”管仲说:“不可行。百姓困病,您要先让利于民,收敛用兵之事。与其厚备军需,不若厚待民众。齐国社稷还不安定,您不把民众放在首位却重视兵事,于国外不与诸侯亲近,在国内不广泽万民。”桓公说:“好。”管仲的政事设想还没有有效推行,二年,国家更加动乱,桓公再次告诉管仲:“我想修缮兵事。”管仲再次说道:“不可行。”桓公不听,果然准备军需之事。
桓公和宋夫人在船里饮酒,宋夫人摇晃起船来吓唬桓公,桓公很愤怒,把宋夫人逐出了齐国。宋国接纳了宋夫人,并把她嫁给了察侯。第二年,桓公生气地告知管仲:“我要讨伐宋国。”管仲说:“不可以。我听说国内的政事不好好治理,在国外行事就不能成功。”桓公不听,果然讨伐宋国。诸侯起兵救援宋国,齐国军队惨败。桓公恼怒,回来告诉管仲说:“请加强军备。我们的战士不训练,兵备不充实,所以诸侯才敢援救我们的敌国。国内要修习军事。”管仲说:“不可以。齐国危亡了。国内剥夺民众的财用,劝勉士兵追求勇以外的东西,这是国家动乱的根本所在。在外侵犯诸侯,人们多怨言。秉行正义的士,不肯到齐国来,怎么可能没有隐患?”鲍叔说:“您一定要听从管仲的进言。”桓公不听,于是让齐国封地之内修习兵事,增加了通关与营市的税收,桓公就用此充当赏禄授予练兵勇敢的人。
鲍叔对管仲说:“先前桓公准许了你的称霸大计,现在国家日渐动乱,你接下来要怎么做?”管仲说:“君上放荡,但有智慧善于反思悔改。姑且稍加等待,他自己会醒悟的。”鲍叔说:“等到他醒悟了,国家难道没有损失吗?”管仲说:“不会的。国内的政务,我尚且可以暗中处理,怎么会动乱呢?还是有时间等待桓公觉悟的。国外诸侯的辅佐之士,既然没有像我们二人这样的,就没有敢侵犯我们的。”
下一年,朝廷之中争夺俸禄相互残害,断领割颈的事情屡屡发生。鲍叔对管仲说:“国中死的人太多了,岂不是祸事?”管仲说:“怎能如此!这些都是贪财的人。我所忧虑的是,诸侯各国坚守正义的人不肯来齐国,齐国秉行正义的人不肯出仕,这是我所担忧的。像那些死去的人,我何必去怜悯他们呢?”桓公继续在国内兴修军备。
三年,齐桓公将要攻伐鲁国,说:“鲁国与齐国比邻,因此他援救宋国比其他诸侯先到,我将要讨伐它。”管仲说:“不可以。我听说一国之君,不频繁起兵,不忌恨耻辱,不错上加错,社稷就能安稳。频繁用兵,忌恨羞辱,重复犯错,社稷就会危亡。”桓公不听,起兵讨伐鲁国。行军到了长勺,鲁庄公发兵进攻,齐国惨败。桓公说:“我的军队数量还太少,我用三倍的兵力把他们包围起来,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我?”
四年,加强军备,齐整穿戴铠甲的士兵有十万人,战车五千乘。齐桓公对管仲说:“我的士兵训练得当,兵力也增多了,我想征服鲁国。”管仲深深叹气道:“齐国要危险了,您不致力于修德,却勤于发展军备!天下的诸侯国,有十万甲士兵力的并不少见。我们要发动如此少的兵力去征服天下诸侯的强大兵力,国内会失去民心。诸侯设置防备,我们仓促应战,齐国想不陷入危亡之中,可能吗?”桓公不听,果然讨伐鲁国。鲁国不敢应战,在离鲁国五十里的地方设置的关隘防守。鲁国请求像关内候一样,顺从于齐国,齐国也不要再次侵犯鲁国。桓公答应了。
鲁人请求会盟,说:“鲁国是小国,本来就不佩剑。如今带剑,这是要让诸侯知道您好战的名声。不如不这样,请您也不带兵器相见。”桓公说:“好。”于是让随行的人不要带兵器。管仲说:“不可以。诸侯已对您增加了忌恨,您在这时退避,是可以的。若您果真削弱鲁国,诸侯会给你加上贪婪的名声,以后有战事,小国更加坚守,大国设置防备,都对齐国不利。”桓公不听。管仲再次劝谏道:“若您一定不放过鲁国,怎么可以不带兵器去会盟?曹刿为人,坚强狠毒,不能够用盟约的方式来取信。”桓公不听,果然去齐国盟约了。鲁庄公自己怀里有剑,曹刿怀里带着剑。走上盟坛,鲁庄公从怀里抽出剑,说:“鲁国边境距离鲁国有五十里了,也难逃一死了。”庄公左手拿剑指着桓公,右手做着自杀动作说:“都是死,不如死在您面前。”管仲跑向桓公,曹刿拔剑挡在两个台阶中间,说:“两个国君将要改变计划,不要上前干预。”管仲说:“您交出土地,把汶水作为两国界限。”桓公答应了,把汶水作为国界后回国。桓公回国后治理政务,不再修习军事,自己戍守边防,不与人冲突,因为反省了先前的过错消歇了兵事。
五年,宋国讨伐杞国。齐桓公对管仲和鲍叔说:“宋国,我本来就想讨伐它,无奈诸侯救援宋国!杞国,是圣明君王的后代。现在宋国讨伐杞国,我想支援救杞国,这样做可以吗?”管仲回答说:“不可以。我听说国内的政务治理不好,在国外兴兵行义就不会被信服。您要在国外高举正义,要先内修国政,这样诸侯就会亲附。”桓公说:“在这个时候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讨伐宋国了。”管仲说:“诸侯国的君主,不要贪图土地。贪图土地一定会致力于用兵,致力于用兵一定会让民众疲敝,百姓疲敝就会多权诈。在谋略方面,先静后动就会胜利,重权诈就不会取信于民。不能取信于民,动乱就会从国内产生,就会危及自身。因此古人听过先王之道的人,不会在用兵上竞争的。”桓公说:“这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说:“如果是我的话不会这么做,而是会派人用重礼出使宋国。如果出使宋国行不通,您就接纳杞国国君别给他建都城。”桓公问鲍叔:“怎么样?”鲍叔说:“您按管仲说的做。”桓公于是命令曹孙宿出使宋国,宋国不听,果然攻伐杞国。桓公修筑缘陵封赐给了杞国,授予一百乘车、一千甲士。下一年,狄人讨伐邢国,邢国的国君出逃到了齐国。桓公修筑夷仪来封赏邢君,赠一百乘车、一千步卒。下一年,狄人攻伐卫国,卫君出奔到了虚。桓公将要封赏卫君,隰朋、宾胥无进谏:“不可以。三个国家之所以会灭亡,只不过是因为它们小。如今您封赏这些亡国,国力用尽了怎么办?”桓公问管仲说:“怎么办?”管仲说:“您有了奉行正义的名义,就要有行义的实际行动,您还是继续做吧。”桓公又问鲍叔,鲍叔说:“您按管仲说的去做。”桓公修建楚丘封赏给了卫君,赏赐了三百乘车,五千甲士。
封卫国之后的下一年,桓公问管仲:“接下来怎么做?”管仲回答道:“公在国内勤修政务,勉励百姓,就可以得到诸侯的信任了。”桓公同意了。于是减轻税率,放缓了通关税和市场税的征收,整顿赋税与封赏的制度。已经推行之后,管仲又请求道:“慰问生病的大臣,希望要行赏赐而不要惩罚,这样做五年就能让诸侯新附。”桓公说:“好。”已经推行这项政令,管仲又请求道:“对待诸侯之间送往迎来的礼数,齐国送出豹皮,让小诸侯国回报鹿皮。齐国送马,让小诸侯国回报狗。”桓公答应并实行了。管仲又请求在国内外大行赏赐。桓公说:“好。”推行了奖赏制度。管仲在国内行赏,桓公在诸侯国间行赏。诸侯国的君主,如果做了好事,就用厚重的礼品去恭贺。诸侯国列士以下有做好事的,就送衣服恭贺。凡是诸侯国的臣子进谏劝君行善的,就用玺书慰问他,以肯定其言论的可信。桓公已经照做了,又问管仲:“还要做什么?”管仲说:“隰朋聪慧敏捷,可以让他管理齐国东部事务。宾胥无坚强贤良,可以派他主持齐国西部事务。卫国的教化诡附亲利。公子开方的为人,聪慧而轻率,不能持久而喜欢尝试,可以派他出使卫国。鲁国的教化,无大目标并安守礼法。季劳的为人,恭敬而纯良,博闻而有度,多能小事守信,可以派他出使鲁国。楚国的教化,言辞动听而趋利,不喜欢树立大义,而喜欢兑现小的信用。蒙孙博闻政教,言辞工巧,不喜好树立大义,而喜欢坚守信用,可以派他去楚国游说。小诸侯国已经信服,大诸侯国已经亲附,能做到这样,就可以开始给他们施加政令了。”桓公说:“好。”于是派公子开方游说卫国,派季劳游说鲁国,派蒙游说楚国。
五年之后,诸侯亲附,狄人进攻齐国。齐桓公通知诸侯:“请求救援应对狄人的讨伐。”诸侯答应了。大诸侯国派出战车二百乘,步卒两千人;小诸侯国派出战车一百乘,步卒一千人,诸侯都答应了。齐国战车一千乘,仓促之间到达缘陵,在后故之地,打败了狄国。狄国军队的战车、铠甲和财货,分给了小诸侯国。靠近狄国的大诸侯国,分到了狄国的县邑,既分给他们,齐国再也不踏进那里的土地。北州侯没有来救援,齐桓公在召陵会见了南州侯,说:“狄人无道,违犯了天子的命令,来讨伐杞国。因为天子的缘故,敬承上天的命令,号令诸侯来救援被伐之国。北州侯没有到,上不听从天子的命令,下对待诸侯无礼,我请求讨伐北州侯。”诸侯答应了。
齐桓公于是北伐令支,攻下凫之山,斩杀了孤竹国君,阻挡了山戎。桓公回头看着管仲问:“接下来要怎么做?”管仲回答说:“您让诸侯给百姓储存粮食,诸侯有兵力不足的,您就发兵协助这样才能向诸侯施加政令。”桓公于是告知诸侯,一定要保证三年的粮食充足,用剩余的国力兴办军备。兵器铠甲不足以支撑军事行动的,就告诉齐国,齐国就拨出财力帮助他。政令已经实行了,桓公又问管仲说:“怎么做?”管仲回答道:“您融洽一下他们的君臣父子间的情况,就可以施加政令了。”桓公问:“考核的办法是什么?”曰:“诸侯不能擅自把妾室立为妻室,不能擅自诛杀大臣,没有为国做事不能擅自领取俸禄。士庶人不能擅自抛弃妻子,不能修堤拦截山谷,不能囤积粮食,不能禁止民众伐木,此令颁行满一年,就可以开始处罚了。”桓公便将这些政令公布于诸侯,诸侯同意了,接受并推行。实行满一年,吴人攻伐榖。桓公还没来得及通知到所有诸侯,诸侯的军队就全部赶到,等待桓公了。桓公派千乘战车到境与诸侯会师,齐国的军队还没到,吴人就逃跑了,诸侯就都散了。
桓公回国后,问管仲说:“接下来要做什么?”管仲说:“可以施加政令了。”又说:“从今以后两年内,诸侯的儿子不孝敬父母,不爱护兄弟,不尊敬长者和国家的贤良,三者如果缺少一个,就可以诛罚他。诸侯的臣子治理政务,三年没有做过好事,就可以惩罚他。国君有过错,大夫不进谏,士庶人做了好事,如果大夫不进言举贤,也可以责罚他。官吏如果听说士庶人贤能孝悌,就可以嘉奖他。”桓公接受并推行了这些政令,与齐国亲近的诸侯没有不前来请教政务的。桓公主持的诸侯会盟驾着战车举行的有六次,乘平时车马举办的会盟有三次,在位四十二年。
齐桓公在位十九年,减轻了通关、市场的赋税,变为五十取一,考察粮食的多少以及田地的优劣征收粮食税,每两年交一次税。年成好税率为什取三,年成一般税率为什取二,年成不好税率为什取一,闹饥荒不收税;荒年考察有无交税能力而收税。
桓公让鲍叔鉴识群臣中表现突出的,让晏子鉴识记录没有出仕的人和农夫之中表现突出的,让高子鉴识百工商贾中表现突出的。国子管理狱讼,隰朋管理齐国东部事务,宾胥无管理齐国西部事务,弗郑管理宅地工事的事。凡是做官的人住在国都办公处所附近,不做官的和农夫住在城门附近,百工商贾住在集市附近,每三十里设置一个驿站储备食宿,有官员值守。追随的各诸侯国要想到齐国联络,会给那些随行的官吏派一人带着拉装载行李的车,如果住宿,就派人给他喂马,提供饮食。来客把通关的别契交给主事者,到国都共有八张别契,如果浪费待客礼数不同或别契数量不对,就会降罪。凡是一般百姓想到乡里办事,乡吏扣押七天不办,就囚禁。士办事交接,官吏如果扣压五天不办,就囚禁。贵人之子办事交涉,官吏如果扣压三天不办,就囚禁。凡是县吏引荐各诸侯国的有识之士,考察他们才能大小来进行赏赐,引荐出了错也不加罪。
命鲍叔举荐大夫,辅助国家,有功劳而没有过失的,为上等的举荐。治理国事有政绩,次之。开垦荒野,使其变为田地,获利多无所荒废,起了争端不骄慢的,次之。处理政务有功,但不能开荒又多有废弃的土地,处理争端态度骄横,有此三种情况的就列入下品。
命令晏子举荐贵人之子,出来做官不是生手,在家不奢华,友爱长辈和晚辈,就推举为上等;做到两项的次之,只能做到一项的为下等。士处事沉稳,敬爱老者和上级,交往不失礼仪,能做到这三项的举为上等,做到两项的次之,只能做到一项的,列为下等。农夫勤劳卖力,敬待尊长赡养老人,做事恭敬,能做到这三项的举为上等,做两项的次之,仅能做到一项的列为下等。
命高子推荐工商中有才德者,敬顺父亲兄长,尊敬奉养老人,办事认真,能行这三项的为上等,能行两项的为次等,能行一项的为下等。命国子结合案件原委判断案情。
三位做完了选拔举荐的工作,所推荐的人交由各县试用。管仲再同他们交谈考察,然后上报再拜见国君,年年如此,由国君最终起用。
管仲告诉鲍叔说:“处理国事无功有过也没有政绩,不能拓荒却多有废弃的田地,处理狱讼骄横,有这三种过失的,有罪无赦。”管仲告诉晏子说:“贵人之子在家奢华,交友不善,贪好酒食,凡有这三条的,有罪无赦。士出入变化无常,不尊敬老人而钻营富贵,做到这三条,有罪无赦。农夫出入不尊敬父兄,农事不勤勉,不尊敬贤者,做到这三条的,有罪无赦。”管仲告诉高子说:“百工商贾出入不尊敬父兄,处事不恭敬,不赡养老人而行事诡诈,做到这三条的,有罪无赦。”凡是对待父兄没有过失的,州里都称赞他,官吏举荐他,君主就任用他。做得好而没有得到嘉奖,有过错却没有得到惩罚,因此不愿进身的官吏,要访察他是否出于真心。对待父兄没有过失,但是州里没有称赞他的,官吏也要举荐他,国君也会起用他。做得好,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做不好,官吏就会受到惩罚。
桓公对国子说:“所有贵贱的准则,不过是在家父贵子贱,在外师贵徒贱,在上君贵臣贱,凡这三点遭到损害却不能以死捍卫,或受到损害却不知情的,就不能赦免他的罪责。断案可以用人情与法理是非交易,用是非与俸禄交易,不顾是非情理,只是用禄位抵罪的做法是不能接受的。有这样的行为的,都不可赦免。”
2、中匡:
管仲总计国家财用,其中三分之二用于接待别国的宾客,只有三分之一用于国内。管仲惶恐地把这个情况报告给桓公。桓公说:“您还至于这样么?四方宾客,来者满意,离者称赞,好的名声布满天下;来者不满意,离者不称赞,坏的名声布满天下。土地可以种植粮食,林木可以为财货。粮食用尽可以再生产,财货散尽可以再积聚。君主的名声是最为贵重的,为何要计较财富呢?”管仲说:“这是您的明鉴。”
桓公说:“百姓都在致力于军事备战,我这样是否就可以了呢?” 管仲回答:“百姓都在致力于军事备战,我这样是否就可以了呢?”管仲回答:“不可以,因为盔甲兵器不够用,请减少刑罚来增多盔甲兵器。”因此,犯死罪的人不杀,犯刑罪的人不上刑,让犯人用盔甲兵器来赎罪。死罪可以用犀甲加上一支戟来赎,刑罪可以用胁盾加一支戟来赎,有过错的人罚金,因办军事而起争端,罚一束箭。恒公说:“盔甲兵器已经够用了,我想要诛伐无道的大国,可以了吗?”管仲回答:“首先爱护国内的百姓,然后才能排斥国外的不善者;先安定卿大夫的家,然后才能危及仇敌之国;先赐予土地给小国,然后才能诛伐无道的大国;先举用贤良的人才,然后才能舍弃轻慢法度的低贱的人们。因此,先王必先有所设置,然后有所废除;必须先有所利,然后才有所害。”
桓公说:“从前夏禹、商汤和周武王,都杀了他们的君主,现在我们谈仁义,却一定要以三王为典范,不知是什么原故?”管仲回答说:“从前,禹平定天下,到夏桀就乱了,汤放逐夏桀,是安定了禹的功业。汤平定天下,到商纣就乱了,周武王伐纣,是安定了汤的功业。况且善的征伐不善的,自古及今,是从未改变过的,您何必又有所怀疑呢!”桓公又问:“古代亡国的国君都有什么过失?”管仲回答说:“只考虑取得土地与财宝,却不考虑是否会失去诸侯的信任,只考虑财物的积累,却不考虑是否会背离百姓,只看到现在被拥挤,却看不到未来可能会被放弃。以上三条有一条,就足够来削弱国力;全都具有,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古代败坏国家,伤害社稷的,都不是专门故意去做的,必然是日渐沉迷欢愉,而不知不觉陷入罪恶的深渊。”
桓公对管仲说:“请仲父来饮宴。”桓公预定了宴请管仲的日期,挖了一口新井,用柴草覆盖着。斋戒了十天,召见管仲。管仲来了,桓公拿着酒爵,夫人拿着酒杯敬酒,但是喝了三觞之后,管仲就快步而去了。桓公发怒说:“我斋戒十天来宴请您,自以为算是礼节备至了。您却不和我解释就离开,是为什么呢?”鲍叔与隰月小跑着出来,在半路上追上管仲说:“桓公发怒了。”管仲回来,进到院中,背靠着屏风而立,桓公不与他说话。再往前走进到庭院中间,桓公还不同他讲话。再往前走到接近堂屋的地方,桓公说话了:“我斋戒十天来请您赴宴,自认为没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了。您不和我告辞就走,我不知道个中原因啊。”管仲回答说:“我听说,沉溺于享乐的人会招致忧患,着重满足口腹之欲的人会逐渐不作为,怠慢于处理政事的君主会逐渐让朝政懒散,如果您也这么做,会对国家有害,对社稷无益,我因为这些才有胆量离开。”桓公立刻下堂说:“我不敢对自己实行这些礼仪,实在是因为您年纪大了,即使是我也衰老了,我也希望慰劳一下您。”管仲回答说:“我听说壮年人不懈怠,老年人不苟安,顺天道办事,一定有好结果。夏桀、商纣、周幽王这三王之所失,并不是一个早晨突然造成的,您为什么要偷安呢?”管仲走出,这回桓公是以宾客之礼再拜把他送走的。
第二天,管仲上朝,桓公说:“我想听一听关于国君威信的问题。”管仲回答说:“民众爱戴他,邻国亲睦他,天下信任他,这就是国君的威信。”桓公说:“好。请问威信是怎样开始建立的?”管仲回答说:“建立威信开始在治身,其次在治国,最终完成于治天下。”桓公说:“请问治身的方法。”管仲回答说:“导引血气,来求得在寿命长、谋虑远和德行广,这是治身。”桓公说:“请问治国的方法。”管仲回答说:“充分地举用贤人,爱护百姓,对外保全灭亡的国家,接续断绝的世家,起用诸多遗孤,少收科,减轻刑罚,这是治国的大礼。法令能够推行而又不苛刻,刑罚精简而又不妄赦罪人,官吏宽厚不暴虐,处置那么卑微困窘的人也不失法度;过去的坏现象不再发生,人们能在世间自得地生活,这就是治理天下的方法。”
3、小匡:
齐桓公从莒国回到齐国,让鲍叔牙做宰相。鲍叔牙推辞说:“我只是君王您的平庸臣子,但您对我施加恩惠,让我不受冻挨饿,这就是君主的恩赐了。如果说一定要治理国家,就不是我能够做到的,大概只有管仲可以吧。我比不上管仲的地方有五个:宽惠爱民,我比不上;治国不丢失纲纪,我比不上;讲究忠信能够和诸侯结交,我比不上;制定礼仪使四方效法,我比不上;披戴盔甲站在军门,让百姓更加英勇,我比不上。管仲就像是民众的父母,如果要治理子民,就不能抛弃他们的父母。”齐桓公说:“管仲曾经亲自用弓箭射我,射中了我的衣带钩,我差点被杀死,现在竟然要任用他,这可行吗?”鲍叔牙说:“他那时是为了他的君主而采取了那样的行动,现在您如果能宽恕他让他回国,他也会为您尽心尽力的。”齐桓公说:“那么,我要怎么做呢?”鲍叔牙说:“您可以派使者去向鲁国请求让管仲回国。”齐桓公说:“施伯是鲁国的谋臣,他如果知道我将任用管仲,鲁国一定不会答应的。”鲍叔牙说:“君王您告诉使者说:‘我有一个不听从命令的臣子在鲁国,希望能够将了带回在群臣面前处死。’这样的话,鲁君一定会答应的。而且施伯知道管仲的才能,一定会将鲁国的政务托付给管仲的。管仲如果接受了重任,那鲁国就能够削弱齐国了。如果管仲不接受,那他就知道管仲会回到齐国,那就一定会杀了他。”齐桓公说:“那么,管仲会接受鲁国的任命吗?”鲍叔牙说:“他不会接受的。因为管仲侍奉君主没有二心。”齐桓公说:“他对我也是这样的吗?”鲍叔牙回答说:“他不是为了君主您才这样,而是因为先君和国家的缘故。您如果想要安定国家,那么就愉把他要回来,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齐桓公就让鲍步牙去鲁国议和。鲍叔牙对鲁君说:“公子糺是我们君主的亲人,请鲁君帮我们杀掉他。”鲁国就帮齐国杀了公子糺。鲍叔牙又说:“管仲是我们的仇人,请把他交给我们,这样我们才甘心。”鲁君答应了。施伯对鲁君说:“不要把管仲给他们。他们是不会杀掉管仲的,反而会作用他治理政事。管仲是天底下的贤人,有大才能。如果他在楚国做事,那楚国就会在全天下得志;在晋国,那晋国就会在全天下得志;在狄国,那么狄国就会在全天下得志。现在如果齐国请求并且得到管仲,那么就一定会成为鲁国的忧患。您为什么不杀掉管仲而给齐国他的尸体呢?”鲁君说:“好。”鲁国就准备处死管仲。鲍叔牙进言说:“在齐国杀掉管仲,算是杀掉齐国的罪人。在鲁国杀掉,算是杀掉鲁国的罪人。我们君主希望能够活捉管仲,杀掉他在国内示众,来警戒群臣。如果我们不能活捉管仲,那鲁君就算是要和我国的罪人亲近,这不是我们的国君的请求,我作为使臣不能接受你们的意见。”这样,鲁君才没杀管仲,于是把管仲捆绑起来用囚笼关押送给了齐国。鲍叔牙接收了囚车,为管仲哭了许多次。施伯跟在后面大笑,对鲁国的大夫们说:“管仲一定不会死的。鲍叔牙很能容忍,不会杀害贤人。他很有智慧,会选用贤人来成就自己难成的功业。鲍叔牙辅佐公子小白,能先进入齐国而获得君位,管仲和召忽辅佐公子糺晚一点进入齐国,和鲁国联盟来攻打齐国,却使鲁国战败了,鲍叔牙的功绩确定了。鲍叔牙的辅佐得到天助而管仲的辅佐失去了天助,但不管怎样,他们辅佐的事业都是一样的。现在鲁国害怕了,杀掉了公子糺和召忽,把管仲关押起来送给齐国,鲍叔牙知道以后没有顾虑了,就一定会帮助管仲来为齐君效劳,来成就管仲的功业和名声。同时大家也一定会赞许鲍叔牙说他有德行。鲍叔牙曾经有拼命辅佐齐桓公的功劳还不算大,那么使管仲生还荣显的功劳怎么样呢?这是彰显管仲的德行来辅佐齐桓公,凭借鲍叔牙的智慧,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到了堂阜这个地方,鲍叔牙多次为管仲举行除灾求福和沐浴洁身的仪式,桓公亲自到郊外去迎接管仲。管仲收起帽缨掩着衣襟,让人拿着斧头站在自己的后面。齐桓公多次下令让拿斧头的人离开,于是他们就退下了。齐桓公说:“把帽缨垂下,把衣襟放下,我就来接见您。”管仲叩头拜了两拜说:“承受了您的恩赐,我就是死在了黄泉,也会不朽的。”齐桓公于是和管仲一起回去,在庙堂上用相应的礼节招待他,喝了三杯酒后齐桓公向管仲询问为政之道。
齐桓公说:“从前先君襄公,他建起高台、拓宽水池,沉溺在喝酒享乐中,喜欢打猎捕射的活动,不治理国家事务。他蔑视圣贤、侮辱士人,宠信女人,娦妃众多、姬妾成群。她们吃的一定是精美的食物,穿的也一定是华美的衣服,然而同时,将士们却在受冻挨饿。军队中要用马车得等宫中用坏了的游览车,将士们吃的食物是姬妾们吃剩下的。先君把倡优侏儒这些人安置在前面,而把贤能的大夫们放在脑后。因为这样,国家每天没有进步,每个月都没有发展,我担心这样下去,以后宗庙会没人打扫,社稷会没人祭祀。我想问您,对此应该怎么办呢?”
管仲回答说:“从前咱的先王周昭王和周穆王,他们世代效法文王和武王的遗风,所以成就了他们自己的声名。他们在城邑中考核百姓中有道德的人,然后把他们树立成大家的榜样。用美德来相互交流感应,用文字来编排连缀成书简,这样来推究万物的始末。他们用赏赐来鼓励百姓,用刑罚来纠正错误,根据百姓们的年龄来排列次序,选出德高望重的,通过赏赐来安抚他们,把这种做法作为治理百姓的常规操作。”
齐桓公说:“那具体要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从前圣贤的君王在治理百姓的时候,会把国都及其周边乡民分为三个部分,把其他各鄙所属的广大地区分成五个部分。安定百姓们的居住,成就百姓们自己的功业。把这作为治理百姓的纲纪。同时,要谨慎地使用六种权柄,这样的话,就可以掌握民情,也就可以统治子民了。”
齐桓公说:“那六种权柄是什么呢?”管仲说:“让人死亡,让人生存,让人高贵,让人低贱,让人贫穷,让人富有,这就是六种权柄。”齐桓公说:“三分国都及其周边的乡民具体又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把国都及所属地区划分成二十一个乡:其中商人和手工业者划分成六个,士人和农民划分成十五个。您统帅其中十一个乡,高子统帅五个,国子统帅五个。这样三分国家也就有了三支军队。您再设立三官官吏:在市场设立三乡之官,为工乡设立三族之官,设立三虞之官,负责管理川泽收益,设立三衡之官负责山林收益,然后把五家划分为一轨,每轨设立轨长;十轨成为一里,每里设置里司;每四里是一连,每连设置连长;十连成为一乡,乡里长官称为良人;每三个乡设置一个统帅。”
齐桓公部:“五鄙具体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把五家划分为一轨,每轨设立轨长;六轨成为一邑,每邑设置邑司;每十邑是一卒,每卒设置卒长;十卒成为一乡,乡里长官也成为良人;每三乡成为一属,属里设置大夫为统帅。五个属就有五个大夫。武功方面的事就听从属的意见,文治方面的事就听从乡,各有所依,就没有放荡荒废政务的了。”
齐桓公说:“安定百姓们的居住,成就百姓们自己的功业,这要怎么做呢?”管子回答说:“士、农、工、商四种百姓,他们是国家的基础,不能让他们杂居在一起。如果杂居在一起,那么他们的交谈就会混杂,他们的功业也会混乱了。因此,圣明的君王安排士的居处时一定会选安闲、清净的地方,一定会把农民安排在田野附近,把工匠安排在官府附近,把商人安排在市场附近。
“若是让士聚居在一个地区,在闲暇时,做父亲的会一起谈论道义,做儿子的人会一起谈论孝道,侍奉君主的人会一起谈论恭敬,年长的人会谈论对晚辈的爱护,年幼的就会谈论敬爱兄长。他们早晚都做着这些事,以此来教育他们的子弟,子弟们从小就学习了这些道义,他们就会在这领域里安心,不会见异思迁了。因此,父亲和兄长的教导不用很严厉也能成功,子弟们不用很费力就学会了。所以,士的子弟就一直是士。
“让农民聚居在一个地区,他们会一起观察四季的变化,权衡调节生产的用度,准备农具,掂对着准备耒、耜、耞、芟等。到了寒冷的时候,他们会清除干草修整田地,农时到了就开始耕种。耕地耕得深,下种均匀,覆种很快,抢在下雨前除完草,然后等待及时雨的到来。当及时雨已经来了,就会带上各种农具,从早到晚都在田地中劳作,他们脱掉衣服干活,仔细分辨禾苗和野草,禾苗排列得疏密得当。下雨的时候,头上戴着斗笠,身上穿着蓑衣,全身都浸湿了,两脚沾满了泥土;晴天的时候皮肤暴晒在阳光下,竭尽全身的力量,在田地里快速而紧张地工作着。农民的子弟们从小就学习了这些技能,他们在农作上会感到安心,就不会见异思迁了。因此,父亲和兄长的教导不用很严厉也能成功,子弟们不用很费力就学会了。因此,农民的子弟就一直是农民,品质质朴纯真而没有奸邪,而且其中才能优异而能成为士的,也是值得信赖的。所以农民从事耕种的话,食物就丰足;做官的也大多是贤人,因此圣明的君王敬重农民、亲近农民。有关官员见农夫中的贤者不推荐,其罪有五条。有关人员把这事做完,一年工作才算完工。
“让工匠们聚居在一个地区,他们会考察良好的材料,观察四季的变化,分辨产品的精美和滥恶,权衡调节生产的用度,挑选比较和协调材料,制造器具,追求坚固适用。他们相互谈论工事,相互展示成品,相互交流工艺技巧,相互提高工事理论水平。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从事手工,来教导他们的子弟,那么子弟们从小就学习了这些技能,他们在工事上会感到安心,就不会见异思迁了。因此,父亲和兄长的教导不用很严厉也能成功,子弟们不用很费力就学会了。所以,工匠的子弟就一直是工匠。
“让商人聚居在一个地方,他们会考察凶年的饥荒,审视国家政策的变动,观察四季的变化而时刻关注地方的货物,通过这些来掌握市场的价格。商人们背着、挑着货物,赶着牛、驾着马,在四方到处游走。他们事先预测某地货物的多少,计算它们的贵贱,用自己拥有的货物来交换别人没有的,低价买进来再高价卖出去。因此,像雉羽和牦牛尾这样贵重的物品不用亲自求取自己就会来,竹箭这种产品在国内还会有剩余的,奇怪和珍异的货物时常出现,并聚集在一起。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从事买卖,来教导他们的子弟。他们相互谈论利益,相互提醒时机,相互交流从而知道怎么做生意。商人子弟们从小就学习了这些技能,他们在商业上会感到安心,就不会见异思迁了。因此,父亲和兄长的教导不用很严厉也能成功,子弟们不用很费力就学会了。所以,商人的子弟就一直是商人。
“国家要根据土地的情况来相应征收赋税,那么民众就不会轻易流动。政事遵循旧法,那百姓就不会懈怠。山林和水泽按照时节开发,那百姓就不会苟且随便。山陵、平地等各种类型的土地均衡地分配,那百姓心中就没有怨恨。不占用劳动的时节,那百姓就会富足;不私自夺取占用给神灵的祭品,那牛马就能得到佑护而繁殖。”
齐桓公又问说:“我想整治政事来适应天下的形势,这可以做到吗?”管仲回答说:“可以。”齐桓公问:“从哪里做起才可以达到目标呢?”管仲回答说:“从爱护百姓开始做起。”齐桓公说:“爱护百姓具体要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君主整治公族,卿大夫整治家族,彼此用事务相互联结,用俸禄相互补给,那么百姓们就会相互亲近了。赦免以前的罪犯,整治旧的宗族,为没有后代的人立嗣,那么百姓们就会繁衍生息。减省刑罚,减少赋税,那么百姓们就会富足。乡里推崇贤人,让他们在国内施行教化,那么百姓们就会有礼节了。朝廷和官府发出的政令不会改变,那么百姓们就会变得正直。这就是爱护百姓的做法。”齐桓公说:“开发财物,增加工事来预备百姓们的用度;展现贤人的能力,推崇贤人来勉励百姓们增长智慧;施加刑罚不要过于苛刻,来帮助百姓改正错误。行使政令没有私心,那么就能够团结全天下的百姓;说出了言论就一定讲信用,那么政令就不会行不通了。这就是役使百姓的做法。”
齐桓公说:“百姓们的居住已经安定了,他们自己的功业也建立了,现在我想在诸侯中称霸,可以做到吗?”管子回答说:“不可以。民心还没有因为我们而安定。”齐桓公说:“要怎样使他们安定呢?”管仲回答说:“修订旧有的法律,选择其中合理的,制定出来后严格地使用它们。对百姓仁爱,救济贫困的人,放宽松征派徭役,敬重百姓,那么国家就可以富足而且民心变得安定了。”齐桓公说:“民心安定了,那就可以了吗?”管仲回答说:“还不可以。您如果要整顿军队,修缮兵器,那么其他大国也将整顿军队,修缮兵器。您有发动战争的行动,那么其他小国诸侯的臣子们就会有防御的准备了。这样的话,您就很难很快地在全天下得志了。您如果想很快地在全天下得志,那么做事要有所隐蔽,同时政事要有所寄托。”齐桓公说:“那要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治理内政,把军事命令寄藏在里面。建设高子管治的里,建设国子管治的里,建设您管治的里,把齐国分成三份,用这来建设三军。选择其中贤明的人,让他做里君。每个乡里有军队的编制,卒长负责制度和号令,同时用田猎来进行军事训练,通过田猎成绩进行奖赏和惩罚,那百姓们就会懂得军事了。”齐桓公说:“好。”
接着,管仲就把五家划分成一轨,每轨设置轨长。十轨成为一里,每里设置有司。四里成为一连,每连设置连长。十连长成为一乡,每乡设置良人,用这种编制来传达和旅行军事命令。因此,五家成为一轨,五人成为一伍,由轨长率领。十轨成为一里,所以五十人成为一小戎,由里中的有司率领。四里成为一连,所以两百人成为一卒,由连长来率领。十连成为一乡,所以两千人成为旅乡,由良人率领。五乡为一师,所以一万人成为一军,由五乡的统帅来率领。因此三军有中军的鼓,有高子的鼓和国子的鼓。春天田猎叫作蒐,可以整顿军队。秋天的田猎叫狝,可以用来训练士兵。这样,卒伍就在里中整顿,军旅就在郊外整顿。国内的教令已经完成,那么军令就不能再变动了。所以,卒伍里的人,大家会相互保护,家与家会相互亲爱,年少的时候生活在一起,长大后就一起交游,祭祀时相互祝福,发生死丧就相互怜悯,遇到祸患就相互担忧,相处时相互娱乐,劳作时相互协调,哭泣时相互哀悼。因此,他们夜里作战的时候,听到彼此的声音而不会慌乱。在白天的时候,看到彼此就会认出对方。彼此让对方欢喜愉悦的友情足以记他们用生命来捍卫。因此,用他们来防守就很坚固,用他们来作战就会胜利。齐桓公如果有这样的经过规范训练的三万士兵,那就可以称霸天下,去讨伐失去道义的诸侯国,来安定周王朝。到时候,天底下的大国就没有谁能和他抗衡了。
正月的朝会,乡长来答复政务,齐桓公亲自询问乡长,说:“在你们的乡里,有平时践行道义、喜好学习,聪明智慧、质朴仁爱,对父母孝顺,敬长爱幼而声名在乡里传播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给我,那就算是埋没贤人,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要退下了。齐桓公又问有司说:“在你们的乡中,有身体勇壮、四肢有力,身体素质出众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给我,那就算是埋没人才,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要退下了。齐桓公又问:“在你们的乡里,有不孝顺父母,在乡里敬老爱幼,骄傲、急躁、放纵、暴虐,不奉行长官的命令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给我,那就是庇护坏人,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退下了。接着,乡长退下后回去展开德政,推举贤人。齐桓公亲自接见了他们,让他们在官府当差役。
齐桓公让官长满一年后把他们的功劳记录下来报告给他,而且命令挑选官府中贤能的差役上报。齐桓公说:“有人在我的官府中立了功劳。品行美好而谨慎,正直而诚谨,等待着国君的任用。他能够让百姓谦恭有礼而奋勇进取。他列举出来的百姓的谤言,也足够用来弥补官府政务的缺陷。”齐桓公还询问乡里,核查他的功绩。然后召见他一起坐着,观察他的素质,来考察他的功绩,如果事实成立,就让他等待任用。询问他国家的忧患却能对答如流,退下后去询问他的乡里来了解他的能力,如果没有什么大过错,那就可以提拔成为上卿的助手。把这样的流程称为三选。然后高子、国子退回去治理乡,乡长退回去治理连,连长退回去治理里,里长退回去治理轨,轨长退回去治理家。因此平民百姓有行善的,就可以被发现并得到提拔;平民百姓有行恶的,就可以被发现并得到责罚。政事确定后,乡中没有僭越长辈的行为,朝中没有僭越爵位的事情。无行的男子没有伍接收他,无行的女子没有人会娶她成家。多次抛弃妻子的男子,就要被驱逐到境外。出嫁过多次的女子,就让她充入舂谷的劳役。这样的话,百姓们就会勤勉于行善。所以士人与其在乡里行善,不如在里中行善;与其在里中行善,不如在家里行善。因此士不敢贪图短暂的利益,都会有全年的打算;不敢只考虑一年的事情,都会有一辈子功业的计划。
正月的朝会,五属大夫来向齐桓公答复政务,齐桓公选择功绩较少的责备说:“大家分封的土地和百姓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有你的功绩比较少?为什么比不上别人?如果教导训诫百姓没有做好,政事处理不得当,一两次还可以饶恕,三次就不再原谅了。”齐桓公又问:“在你们的属里,有平时践行道义、喜好学习,聪明智慧、质朴仁爱,对父母孝顺,敬长爱幼而声名在乡里传播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给我,那就是埋没贤人,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要退下了。齐桓公又问有司:“在你们的属中,有身体勇壮、四肢有力,身体素质出众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线我,那就算是埋没人才,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要退下了。齐桓公又问:“在你们的属里,有不孝顺父母,在乡里不敬老爱幼,骄傲、急躁、放纵、暴虐,不奉行长官的命令的人吗?有这样的人就要报告给我。如果有这样的人而不报告给我,那就是庇护坏人,这就犯了五种罪。”有司报告完自己的政务退下。然后五属大夫退回去治理属,属长退回去治理连,连长退回去治理乡,乡长退回去治理卒,卒长退回去治理邑,邑长退回去治理家。因此平民百姓有行善的,就可以被发现并得到提拔;平民百姓有行恶的,就可以被发现并得到责罚。这样,政事确定,国家安宁,用来防守就会很坚固,用来征战就会很强大。国境内环境安稳太平,百姓们相互亲近,那就可以向四方征战,成就一番霸王的功业了。
齐桓公说:“军队已经整顿完毕,政事也已经成功,我现在想要在天下诸侯中称霸,可以吗?”管仲回答:“还不可以。至于军事命令我们已经作到把他寄托在内政中了。但是齐国缺少兵器,我想用减轻重罪的方法,把赎金转移到兵器上。”齐桓公问:“那要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规定犯了重罪的人要交纳兵器和盔甲、犀胁和两支戟,犯轻罪的要交纳兵器架、盾牌、鞈革和两支戟,犯了小罪的要交纳一均半金属,小罪被宽恕的要交纳半均金属,没有冤屈而提起诉讼,官长多次阻止而不变得老实的,就交纳一捆箭来惩罚他。上等的金属用来铸造戈、剑、矛、戟等武器,用狗、马来实验是否锋利;次等的金属用来铸造斧头、锄头等农具,用伐木和锄土来检验是否合格。”
齐桓公说:“盔甲和兵器都十分充足了,我现在想在天下诸侯中称霸,可以吗?”管仲回答:“不可以。现在治理内政的人还不充足,从事外交的人还不完备。”因此,让鲍叔牙做大谏,王子城父作将军,弦子旗当法官,宁戚当田畯,隰朋做行人,曹孙驻扎在楚地,商容驻扎在宋地,季友驻扎在鲁地,卫开方驻扎在卫地,匽尚驻扎在燕地,审友驻扎在晋地。有八十位游士,齐国供应给他们车马和精美的衣服,增加他们的粮食,让他们钱财充足,然后派遣他们去四方游说,用这来号召和求取天底下的贤士。让他们带上饰品和奇珍异宝,派遣他们去四方游说,把宝物卖给各国的诸侯,来观察各诸侯国内上下的崇尚和喜好,选择其中沉迷昏乱的诸侯国来先征讨。
齐桓公问:“外交和内政都已经安定下来了,现在可以称霸吗?”管仲回答说:“还不可以。邻国还没有新附我们。”齐桓公问:“要怎么达到新附呢?”管仲回答说:“审查我们国家的疆界,把侵略得到的土地返还回去,勘定界线,不要接受对方的财货,然后准备优良的毛皮和缯帛,作为礼物用来跟各诸侯国聘问,这样来安定四方的邻国,那么邻国就会亲附我们了。”齐桓公问:“盔甲和兵器已经十分充足了,我现在想要向南边征伐,应该依托哪个国家呢?”管仲回答说:“以鲁国作为依托。返还侵占他们的常和潜这两个地方,让大海作为齐国的屏蔽,小海用作堤防,群山环绕作为牢固的工事。”齐桓公问:“我想要向西征战,要依托哪个国家呢?”管仲回答:“以卫国作为依托。返还侵占他们的吉台、原姑和柒里,使齐国有大海作为屏蔽,小海用作堤防,群山环绕作为牢固的工事。”齐桓公问:“我想要向北征伐,要依托哪个国家呢?”管仲回答说:“以燕国为依托。返还侵占他们的柴夫和吠狗,使齐国有大海作为屏蔽,小海用作堤防,群山环绕作为牢固的工事。”四方的邻国开始亲附齐国。
已经把侵略的土地返还回去,勘定和邻国的边界,领土南边到达泰山北边,西边到达济水,北边到达大海,东边到达纪随,国土面积方圆三百六十里。过了三年国家太平安定,四年完成教化,五年可以出动军队。全国拥有三万训练有素的士兵,八百辆兵车。当时大多数诸侯沉迷昏乱不服从天子的命令。因此,齐桓公向东救援徐州,割取了吴国一半的土地。保存鲁国,侵入蔡国,割取越地。在南边凭借宋国和郑国,征讨楚国,渡过汝水,跨越楚国方城之地,南望见文山,最终使楚国向周王室上贡蚕丝。周王室送给齐国祭肉,荆州的诸侯没有谁不来归附的。在中原地区救援晋公,擒拿狄王,打败了胡貉,攻破了屠何,这样,骑寇们开始顺服。向北讨伐山戎,制服了泠支,斩杀了孤竹国国君,九夷开始顺从。海边的那些诸侯国,没有哪个不来归顺的。向西边征伐侵夺白狄的土地,于是到了西河。齐国军队把船合并起来,捆绑出木筏,乘坐着船渡过了黄河,到了晋国的石沈。把战车悬挂起来,包扎起马蹄,跨越过太行山,和卑耳的貉人一起抓捕厦叛逆的人。又向西边征服流沙和西虞等西域地区,秦地的戎人开始服从。因此齐国的军队一出动就立下十二个大功绩。因此,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和中原的各诸侯国,没有与诸侯在上下神灵面前立下誓约,并把誓约献给神灵。然后率领天下的诸侯来安定周王室,在阳谷盟会天下的诸侯。因此有兵车的会盟有六次,乘车的会盟有三次,九州会合诸侯,一举匡定了天下。之后,铠甲上捆绑用的绳索不解开,装弓箭的器具不开封,弓袋里不装弓,箭袋里没有箭,平息了战争,推行文治,来朝见周天子。
在葵丘朝会的时候,周天子派大夫宰孔给齐桓公关祭肉,说:“这是我一人的命令,我现在为文王和武王祭祀,派遣宰孔给您送祭肉。”后面还有一条命令说:“因为您谦恭劳累,实话跟您说,您作为伯舅,就不用下拜了。”齐桓公召见管仲商量,管仲回答说:“做国君的不践行国君礼节,做臣子的不践行臣子的礼节,这是国家动乱的本源。”齐桓公说:“我主持了三次乘车的会盟,六次兵车的会盟,九次会见了诸侯,一举匡定了天下。势力范围,向北到达了孤竹、山戎、秽貉,抓捕了大夏的首领,向西至了流沙、西虞,向南到了吴、越、巴、牂牁、涱、不庾、 雕题、黑齿这些南方民族部落,没有谁敢违抗我的命令,现在中原诸国却敢轻视我。从前夏、商、周三代接受天命为王的,和这有什么不同吗?”管仲回答说:“因为凤凰和鸾鸟不降临人间,所以鹰、隼和鸱枭这类猛禽就势力庞大。众神不显灵,守龟不进行卜兆,那拿着粟草的人占卜都能多次灵验。及时雨和甘露不降下,那狂风暴雨就会多次到来。五种谷类不繁茂,六种牲畜不兴旺,那杂草野菜就会兴盛起来。那凤凰的文采,前面象征德义,后面象征明昌。从前那些接受天命的人,龙龟会出现,黄河中出现图,洛河中出现书,土地上出现神马乘黄。现在这三种祥瑞都没有出现,即使说接受了天命,难道不是很失策吗?”齐桓公很恐慌,出来接见宾客说:“天子的威严就近在我面前,我小白虽然接到一辈子的命令让我不要下拜,但是我害怕下面会颠倒失去次序,而使天子蒙羞。”于是齐桓公下拜,立即接受了赏赐。此后乘用天子用的大车,插上有九旒的龙旗,辕门插上了红旗。天子赏赐给桓公祭肉并且命令不要下拜,因为齐桓公不接受这样的命令,天下的诸侯都称赞和归顺他。
齐桓公为全天下的诸侯担忧。鲁国有庄公夫人和庆父的淫乱,最后两任国君被杀,鲁国失去了继承人。齐桓公听到这事后,派遣高子去立鲁僖公来保存鲁国。庆父没有得到君位,国内的男女间相处都有了规矩,牛和马很齐全,庆父拿着玉来拜见齐桓公,请求让自己做齐国的关内侯,但是齐桓公没有任用他。狄人攻击邢国,齐桓公修筑夷仪城作为边界。于是国内的男女间相处都有了规矩,牛和马很齐全,庆父拿着玉来拜见齐桓公,请求让自己做齐国的关内侯,但是齐桓公还是没有答应。狄人攻打卫国,卫国的百姓出奔寄居在曹地,齐桓公修筑楚丘作为边界,百姓们的牲畜丢失了,于是齐桓公又赐予他们三百匹良马,天下的诸侯都称赞齐桓公仁义。到这时候,天下的诸侯都知道齐桓公很为自己操劳,因此诸侯们就像赶集一样来归顺齐桓公。齐桓公知道天下的诸侯都已经归附自己了,因此就很少收下他们进献的礼物而注重礼节,因此让天下诸侯用瘦马、狗和羊作为礼物,而齐国用良马来作为回报。诸侯们用平常的纺织品和四张鹿皮作为礼物,齐国用华锦和虎豹皮作为回报。诸侯们的使者,背着空囊来的,回去时却装了很多财物。因此把仁爱平分给他们,用利益吸引他们,用诚信来和他们结交,把武力展示给他们看。因此天下的那些小国诸侯都服从齐桓公,没有谁敢违背都来归附了,他们为齐桓公的仁爱而感到欢喜又贪求齐国给予的利益,相信齐桓公的仁德又畏惧齐国的军事能力。
齐桓公知道天下的小国诸侯都来和自己亲近了,因此尽心竭力地为他们谋取福祉。可以为他们分忧的就为他们分忧,可以为他们谋划的就为他们谋划,可以为他们采取行动的就采取行动。讨伐谭和莱两地地不私自占有,诸侯们都称赞齐桓公有仁德。齐桓公又让齐国东莱的鱼和盐流通到各个诸侯国,稽查关市但不征税,只收取房税但不收取商品税,用这来为各诸侯国谋取福利,诸侯们都称赞齐桓公宽厚。齐国修筑蔡、鄢陵、培夏和灵父丘等城邑,用来保卫和戎狄交壤的边界,以此来制止各诸侯国内的暴乱。修筑了五鹿、中牟、邺盖和牡丘,用来保卫中原地区,以此来给中原地区的诸侯国展示自己的努力。教化取得很大成功。因此,天下人对待齐桓公,较运国家的百姓就像盼望自己的父母,近处国家的百姓像流水一样跟随他。因此,土地愈益广大,人口愈益增加,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大家感念齐桓公的文治又害怕他的军力。因此,齐国诛杀失去道义的诸侯,来安定周王朝,天下没有谁能够和他对抗,这是军事的成功。停止使用各种革甲,收起各种兵器,穿着朝服过河都不会害怕,这就是文治的胜利。因此大国的君主感到惭愧,小国的君主会前来归附顺从。因此大国的国君侍奉齐国主像是臣仆,小国诸侯喜欢齐国如同是自己的父母。这样,大国的国君不会显得尊贵,小国的诸侯也不会卑下。因此,大国的国君不会骄纵,小国的诸侯不会恐惧。在这时,分割广大的土地来增补土地较少的,消减富足的来补给贫困的。接济君子,君子努力做事,所以能成就大功。接济小民,小民感恩报德,政令易于实行。如果做到这些的话,平时待着的时候就会安顺,出动就会成功。不用发动军事行动,就可以成就文王和武王那样在天下的功绩。
齐桓公能够借助臣子们的谋略来增加自己的智慧。他的宰相是管仲,大夫是宁威、隰朋、宾胥无和鲍叔牙。用这五个人来负责政事和推行道义,发扬德行和继承法度,一直接续到终点,把优良的政治遗产馈赠给子孙后代。把孝道传承下去,称霸天下,名声广大,什么也掩盖不住。这就是因为有明君在上位统领,有明察的辅臣在下位谋划。
当初,齐桓公在城邑郊外迎接管仲并且询问政事。管仲一开始推辞,之后提出建立三国五鄙,通过五乡来实行教化,建立五属来振奋武备,把军事寄托在内政量,凭借刑罚赎罪的制度,置备兵器,讨伐失去道义的诸侯国,用来侍奉周天子。齐桓公听完十分高兴,接着就斋戒了十,准备立管仲做宰相。管仲说:“我是有罪将要受刑罚的人,现在有幸保全生命,腰部和脖颈没被您斩断这已经是我的大福分了。要让我掌管国家政务,可不是臣我敢担当的。”齐桓公说:“您能接手国家的政务,那我就能够治理国家,您如果不接手国家政务,恐怕我就要败坏了。”管仲就答应了,拜了两拜而接受了相国的职位。
过了三天,齐桓公说:“我有三个大缺点,那还可以治理国家吗?”管仲回答说:“我没听过这样的事。”齐桓公说:“我很不幸地迷恋上打猎,黑夜里到禽兽们生活的地方,打猎没有一次是打不到就回来的。诸侯的使者没法找到我传达消息,官员们也没有地方可以报告他们的工作。”管仲回答说:“坏是坏了些,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齐桓公说:“我还不幸地迷恋上喝酒,白天夜里不断地喝,诸侯的使者没法找到我传达消息,官员们也没有地方可以报告他们的工作。”管仲回答说:“坏是坏了些,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齐桓公说:“我有恶劣的行迹,很不幸非常好色,因此姑姑姐妹们不能嫁出去。”管仲回答说:“坏是坏了些,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桓公听罢,变了脸说:“这三点都可以容忍的话,那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管仲回答说:“作为君主,只的昏聩不明和不勤敏是不可以的。昏聩不明就会失去百姓拥护,不勤敏就不会成就功业。”齐桓公说:“好。您先回到住处,改天我再请您一起讨论这些。”管仲回答说:“您现在赞许我,为什么还要改天呢?”齐桓公说:“具体要怎么做呢?”管仲回答说:“公子举,他这人见识广博而知道礼节,喜欢学习而言语谦逊,请派他去出使鲁国,以便来和鲁国交好。公子开方,他这人机灵圆滑而尖刻,请派他去出使卫国,以便和卫国交好。曹孙宿,他这人比较能够做到明察和习惯于琐细的事物,态度恭敬并且言辞敏捷,这正符合荆楚的做派,请派他去出使荆楚,以便和他们交好。”因此任命了这三位使官就退下了。
做了三个月的相国,管仲请求议论各位大臣的任用。齐桓公说:“好。”管仲说:“在宾客礼仪中升降,对于进退规矩很娴熟,能够分辨言语的刚劲和委婉,我比不上隰朋,请任命他做大行。开辟荒地,招纳贤人进入城邑,开辟土地增加粮食,充分利用土地的作用,我不如宁威,请任命他做大司田。广阔的原野,战车不乱辙,战士不退缩,敲击战鼓可以使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这方面,我不如王子城父,请任用他为管理军事的大司马。判决狱讼做到公正,不杀害和冤枉无罪的,我比不上宾胥无,请任命他做主管诉讼的大司理。冒犯君主的尊严,进谏一定做到忠诚,不会躲避死亡,不会屈服于富贵,我比不上东郭牙,请任命他做大谏官。这五个人,我管夷吾没有一个比得上的,但是如果用来替换我的位置,我夷吾可不干。因为您如果想治国强兵,那这五个人就足够了。但是您如果想成就霸业,则有我夷吾在此!”齐桓公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