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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女的《庄子》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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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28 15:39: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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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3 23:08 编辑

第一周(20221127-20221203)
任务:庄子第一章逍遥游,第二章齐物论

逍遥游第一
一、查字正音1、蟪蛄(huìgū)——一种蝉科动物,吻长,体短,黄绿色、有黑色条纹,翅有黑斑。
2、运——軍,既是声旁也是形旁,疑为篆文对金文“車”的误写。運,金文车,有轮子交通、装载工具人,逃亡者“走”的繁体金文字形,奔逃),表示利用车辆逃亡或迁徙。篆文误将金文字形中的“車”写成“軍”,将金文字形中的省略成“辵”。造字本义:动词,古人在兵灾或天灾打击下,用车辆装载家当,远途迁徙转移。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軍”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运”,另造形声字,用作为声旁的“云”代替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军”。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運,迻徙也。从辵,軍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运,徙迁转移。字形采用“辵”作边旁,采用“军”作声旁。
运,大范围大规模地“策动,转动,进行”,所以常用于天体、海洋、国家这类的事物。
3、抟——tuán【說文】圜也。【周禮·冬官考工記·輪人】侔以行山,則是摶以行石也。【註】侔,上下等也,摶,圜厚也。
4、去——“去”是“却”的本字。去,甲骨文大,人囗,聚邑),表示一个人跨步离开村邑。金文基本承续甲骨文字形。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囗”(村邑)写成“凵”(厶)。篆文异体字“在“去”的字形基础上加“户”(门),强调“出门远行”。造字本义:动词,离开住地,前往他方。隶化后楷书误将篆文字形中的“大”简写成了“土”;将篆文字形中的“凵”写成“折”加“点”的“厶”,至此“去”的字形中“大”(人)形消失,“囗”(邑)形消失。当“去”引申出“使人离开、使人消失”的含义后,篆文再加“卩”(人)另造“却”代替。从本义看,“出”是离开本邑本营而他征;“去”是离开某一聚居区而至他乡。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去,人相違也。从大,凵聲。凡去之屬皆从去。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去,两人相背而行。字形采用“大”作边旁,采用“凵”作声旁。所有与去相关的字,都采用“去”作边旁。

5、吹——
“龡”是“吹”的异体字。吹,甲骨文口,气孔、入口欠,张嘴呼气),表示向气孔呼气。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写成。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造字本义:动词,撮口向气孔呼气,奏响管乐器。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欠”写成。楷书异体字“龡”用“龠”(即“籥”的省略,竹管乐器)代替“口”(气孔),表示撮嘴向竹管的气孔呼气,奏响竹管乐器。古籍多以“吹”代替“龡”。
“瘜”是“息”的异体字;“𦞜”是“瘜”的异体字。心,既是声旁也是形旁,借代心脏所在的胸部。息,金文自,即“鼻”的本字,呼吸器官心,胸、腹),表示以腹为鼻进行呼吸。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以腹为鼻,即胎儿不用口鼻、只借助母体的心跳来呼吸,沉静安定,运气若有若无。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自”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心”写成。当“息”引申出动词“在器官腔壁或管壁上额外赘生良性组织”后,篆文异体字加“疒”
7、息——(床,借代病变)另造“瘜”代替,强调赘生的病变原因。楷书异体字用“月”(肉,机体组织)代替“疒”(病床)另造“𦞜”,强调良性组织的特性。在表达“赘生良性组织”时,古籍多以“瘜”代替“息”和“𦞜”;《汉字简化方案》则以“息”代替“瘜”和“𦞜”。古人称张口吐气为“呼”,称张口吞气为“吸”,称胎儿在娘胎里不用口鼻的寄生呼吸为“息”。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息,喘也。从心,从自,自亦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息,喘气。字形采用“心、自”会义,“自”也作声旁。

8、
坳——幼,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拗”的省略,表示抓紧。坳,篆文土,地面幼,拗,抓紧),比喻地面交错、扭结。造字本义:名词,地面由土疙瘩牢固扭结的凹地。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坳,地不平也。从土,幼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坳,地而凹凸不平。字形采用“土”作边旁,采用“幼”作声旁。

9、
阏——於,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淤”的省略,表示淤积。閼,篆文門,房屋於,即,淤积),表示淤积于门内。造字本义:动词,淤积于门内,与外部隔绝。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阏”,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門”简化成“门”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閼,遮也。从門,於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阏,遮挡、壅堵、阻塞。字形采用“门”作边旁,采用“於”作声旁。

10、匹——
匹,金文是指事字,字形在石头凸起的外缘,画一道相对应的凹形曲线指事符号,表示一块石头外凸的一边,与另一块石头内凹的一边,正好形成凸凹相合的形势。有的金文在石头中间加一点指事符号,表示两块相拼的石头的边缘高度吻合。篆文有所变形,将金文字形中的“石”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相吻合的平行曲线写成“八”,以致造字线索消失,“石”形莫辨。造字本义:动词,建筑工匠将两块外形轮廓凹凸互补的石头进行配对砌合。隶化后楷书将字形写成“匚”加“八”的组合结构,以致“石”形彻底消失。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匹,四丈也。从八、匚,八揲一匹,八亦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匹,四丈布帛的长度。字形采用“八、匚”会义,表示八摺为一匹。“八”同时也作声旁。

10、蜩——古书上指蝉。11、榆枋——榆树与枋树。比喻狭小的天地。
12、晦朔(shuò)——晦:阴历每月末的一天;朔:阴历月初的一天。农历月末至月初。
13、鷃——一种小型的鸟。一名鹌,又名鸋。小雀也。【禽经】雉上有丈,鷃上有赤。雉上飞能丈,故计丈。鷃上飞能尺。赤与尺通。亦作斥,庄子所云斥鷃是也。李时珍曰:鷃不木处,可谓安宁自如矣。庄子所谓腾跃不过数仞,下翔蓬蒿之闲者也。
14、尸祝——古代祭祀时对神主掌祝的人;主祭人
15、藐miǎo——遠也。
16、姑射gū yè——.山名。在山西省临汾县西,即古石孔山,九孔相通。
17、窅yǎo然——眼睛深陷的样子。
18、呺xiāo然——外大而中空、虚大。
19、罟,网也。——《说文》
20、章甫 zhāngfǔ——古代一种礼帽

二、翻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yú 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ō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shuò),蟪蛄(huìgū)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北海有一种鱼,它的名字叫鲲。鲲鱼有多大呢?不知道有几千里长。变化为鸟,名字叫做鹏。鹏的背就有几千里那么长。它全力而飞,翅膀大的就像天边的一面云。这种鸟啊,在海上才能转的开,所以往南海飞。南海,天地所造的池。《齐谐》这本书专门记录一些奇特的事物。这本书里又说,鹏鸟在南海上飞行,击打一下水面可以往前飞三千里,盘桓着由下向上升腾可以到达九万里那么高,离开时间有半年之久。像野马奔腾一样的游气,飘飘扬扬的尘埃,都是活动着的生物的气息相互吹拂所致。天看起来是青白色的,这是它真正的颜色吗?难道不是高旷辽远没法看到它的尽头呢?鹏鸟往下看,也是像这样的而已,看不到终点。水积聚得不够深,那么也无力负载大舟。在凸凹不平的堂前土地上倒一杯水,一片菜叶子就可以是一只船;放一个杯子就会黏住,这是水浅而船太大了。风积聚的不够厚重,那么无力承担其大大的翅膀。所以鹏鸟在九万里的高空飞行,风就在它的下方,然后才能凭风而行;背负着青天,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然后才能像现在这样飞到南方去。寒蝉与小灰雀讥笑它说:“我从地面急速起飞,碰着榆树和檀树的树枝,常常飞不到而落在地上,为什么要到九万里的高空而向南飞呢?”到迷茫的郊野去,带上三餐就可以往返,肚子还是饱饱的;到百里之外去,要用一整夜时间准备干粮;到千里之外去,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寒蝉和灰雀这两个小东西懂得什么!小聪明赶不上大智慧,寿命短比不上寿命长。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清晨的菌类不会懂得什么是晦朔,寒蝉也不会懂得什么是春秋,这就是短寿导致的。楚国南边有叫冥灵的大龟,它把五百年当作春,把五百年当作秋;上古有叫大椿的古树,它把八千年当作春,把八千年当作秋,这就是长寿导致的。可是彭祖到如今还是以年寿长久而闻名于世,人们与他相比,岂不可悲可叹吗?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商汤询问棘的话是这样的:“在那草木不生的北方,有一个很深的大海,那就是‘天池’。那里有一种鱼,它的脊背有好几千里,没有人能够知道它有多长,它的名字叫做鲲,有一种鸟,它的名字叫鹏,它的脊背像座大山,展开双翅就像天边的云。鹏鸟奋起而飞,翅膀拍击急速旋转向上的气流直冲九万里高空,穿过云气,背负青天,这才向南飞去,打算飞到南方的大海。斥鴳讥笑它说:‘它打算飞到哪儿去?我奋力跳起来往上飞,不过几丈高就落了下来,盘旋于蓬蒿丛中,这也是我飞翔的极限了。而它打算飞到什么地方去呢?’”这就是小与大的不同了。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í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所以,那些才智足以胜任一个官职,品行合乎一乡人心愿,道德能使国君感到满意,能力足以取信一国之人的人,他们看待自己也像是这样。而宋荣子却讥笑他们。世上的人们都赞誉他,他不会因此越发努力,世上的人们都非难他,他也不会因此而更加沮丧。他清楚地划定自身与物外的区别,辩别荣誉与耻辱的界限,不过如此而已呀!宋荣子他对于整个社会,从来不急急忙忙地去追求什么。虽然如此,他还是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列子能驾风行走,那样子实在轻盈美好,而且十五天后方才返回。列子对于寻求幸福,从来没有急急忙忙的样子。他这样做虽然免除了行走的劳苦,可还是有所依凭呀。至于遵循宇宙万物的规律,把握“六气”的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他还仰赖什么呢!因此说,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能够达到忘我的境界,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心目中没有功名和事业,思想修养臻于完美的“圣人”从不去追求名誉和地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é 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 jiāo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yǎn)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zūn 而代之矣!”
尧打算把天下让给许由,说:“太阳和月亮都已升起来了,可是小小的炬火还在燃烧不熄;它要跟太阳和月亮的光亮相比,不是很难吗?季雨及时降落了,可是还在不停地浇水灌地;如此费力的人工灌溉对于整个大地的润泽,不显得徒劳吗?先生如能居于国君之位天下一定会获得大治,可是我还空居其位;我自己越看越觉得能力不够,请允许我把天下交给你。”许由回答说:“你治理天下,天下已经获得了大治,而我却还要去替代你,我将为了名声吗?‘名’是‘实’所派生出来的次要东西,我将去追求这次要的东西吗?鹪鹩在森林中筑巢,不过占用一棵树枝;鼹鼠到大河边饮水,不过喝满肚子。你还是打消念头回去吧,天下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啊!厨师即使不下厨,祭祀主持人也不会越俎代庖的!”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miǎo姑射gū yè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chuò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cī lì)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 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肩吾向连叔求教:“我从接舆那里听到谈话,大话连篇没有边际,一说下去就回不到原来的话题上。我十分惊恐他的言谈,就好像天上的银河没有边际,跟一般人的言谈差异甚远,确实是太不近情理了。”连叔问:“他说的是些什么呢?”肩吾转述道:“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住着一位神人,皮肤润白像冰雪,体态柔美如处女,不食五谷,吸清风饮甘露,乘云气驾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的神情那么专注,使得世间万物不受病害,年年五谷丰登。我认为这全是虚妄之言,一点也不可信。”连叔听后说:“是呀!对于瞎子没法同他们一起欣赏花纹和色彩,对于聋子没法同他们一起聆听钟鼓的乐声。难道只是形骸上有聋与瞎吗?思想上也有聋和瞎啊!这话似乎就是说你肩吾的呀。那位神人,他的德行,与万事万物合为一体,以此求得整个天下的治理,谁还会忙忙碌碌把管理天下当成回事!那样的人呀,外物没有什么能伤害他,滔天的大水不能淹没他,天下大旱使金石熔化、土山焦裂,他也不感到灼热。他所留下的尘埃以及瘪谷糠麸之类的废物,也可造就出尧舜那样的圣贤人君来,他怎么会把忙着管理万物当作己任呢!”北方的宋国有人贩卖帽子到南方的越国,越国人不蓄头发满身刺着花纹,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帽子。尧治理好天下的百姓,安定了海内的政局,到遥远的姑射山上、汾水北面,去拜见四位得道的高士,不禁怅然若失,忘记了自己居于治理天下的地位。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pǒu 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皲(jūn)手之药者,世世以洴澼絖(píng pì 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ù)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皲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对庄子说:“魏王送我大葫芦种子,我将它培植起来后,结出的果实有五石容积。用大葫芦去盛水浆,可是它的坚固程度承受不了水的压力。把它剖开做瓢也太大了,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得下。这个葫芦不是不大呀,我因为它没有什么用处而砸烂了它。”庄子说:“先生实在是不善于使用大东西啊!宋国有一善于调制不皲手药物的人家,世世代代以漂洗丝絮为职业。有个游客听说了这件事,愿意用百金的高价收买他的药方。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商量:‘我们世世代代在河水里漂洗丝絮,所得不过数金,如今一下子就可卖得百金。还是把药方卖给他吧。’游客得到药方,来游说吴王。正巧越国发难,吴王派他统率部队,冬天跟越军在水上交战,大败越军,吴王划割土地封赏他。能使手不皲裂,药方是同样的,有的人用它来获得封赏,有的人却只能靠它在水中漂洗丝絮,这是使用的方法不同。如今你有五石容积的大葫芦,怎么不考虑用它来制成腰舟,而浮游于江湖之上,却担忧葫芦太大无处可容?看来先生你还是心窍不通啊!”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ū)。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途,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lí 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罟。今夫斄(lí) 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惠子又对庄子说:“我有棵大树,人们都叫它‘樗’。它的树干却疙里疙瘩,不符合绳墨取直的要求,它的树枝弯弯扭扭,也不适应圆规和角尺取材的需要。虽然生长在道路旁,木匠连看也不看。现今你的言谈,大而无用,大家都会鄙弃它的。”庄子说:“先生你没看见过野猫和黄鼠狼吗?低着身子匍伏于地,等待那些出洞觅食或游乐的小动物。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跳来跳去,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上下窜越,不曾想到落入猎人设下的机关,死于猎网之中。再有那斄牛,庞大的身体就像天边的云;它的本事可大了,不过不能捕捉老鼠。如今你有这么大一棵树,却担忧它没有什么用处,怎么不把它栽种在什么也没有生长的地方,栽种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悠然自得地徘徊于树旁,优游自在地躺卧于树下。大树不会遭到刀斧砍伐,也没有什么东西会去伤害它。虽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可是哪里又会有什么困苦呢?”

三、心得说无用,“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没有自己,没有功业,没有名利,才是大德,是至道,至道无名无形无用。说有用,有用在于用之有异,此之无用彼之有用。物我本我界限,固守这界限,便会生出困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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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 11:4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3 22:52 编辑

第二章  齐物论 一、查字
1、耦——禺,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偶”的省略,表示成双成对。耦,篆文耒,耕作禺,即“偶”的省略,成双成对),表示两人配合耕作。造字本义:动词,为提高效率农人两相配合,同步进行相关联的耕耘或播种操作。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耒”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禺”写成。古籍有时假借“耦”代替“耦”。匹对。“耦”在这里即指与精神相对立的躯体。
2、隐(yìn)——倚,靠
3、方——又道也。【易·恆卦】君子以立不易方。【註】方,猶道也。【禮·樂記】樂行而民鄕方。【註】方,猶道也。又【易·復卦】后不省方。【註】方,猶事。【疏】不省視其方事也。又術也,法也。【易·繫辭】方以類聚。【疏】方謂法術性行。【左傳·昭二十九年】官修其方。【註】方,法術。
4、畏佳(cuī):亦作“嵔佳”,即嵬崔,山陵高峻的样子。
5、栝——箭末扣弦处

6、莛(tíng):草茎。楹(yíng):厅堂前的木柱。“莛”、“楹”对文,代指物之细小者和巨大者。
7、纶——侖,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倫”的省略,表示等级、秩序。綸,篆文糸,丝仑,即“侖”的省略,等级、秩序),表示整理线线,使之齐整平顺。造字本义:动词,整理线线,使之便于纺织。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糸”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侖”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纶”,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糹”简化成“纟”,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侖”简化成“仑”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綸,青絲綬也。从糸,侖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纶,青丝绶带。字形采用“糸”作边旁,采用“仑”作声旁。

8、畛——畛,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診”的省略,表示察看、整治。畛,籀文田,地亩臣,官吏),表示农官下田。篆文畛,即“診”,察看、整治),表示农官到田间察看和研究庄稼生长情况。造字本义:动词,农官到田间地头察看和研究庄稼生长情况,并向官府汇报详情。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楷书将隶书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畛,井田閒陌也。从田, 㐱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畛,井田之间的小道。字形采用“田”作边旁,采用“㐱”作声旁


9、论——“侖”是“論”的本字。侖,甲骨文口,评说册,典籍),表示商讨、评说典籍中的教义。当“侖”的“评说”本义消失后,金文再加“言”另造“論”()代替。造字本义:动词,商讨准则,评说是非。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简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论”,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言”简化成“讠”,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侖”简化成“仑”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論,議也。从言,侖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论,辨析证明。字形采用“言”作边旁,采用“侖”作声旁。

10、议——
義,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道理。議,金文言,说義,道义、真理),表示论辩是非。造字本义:动词,论辩是非、道理。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议”,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言”简化成“讠”,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義”简化成“义”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議,語也。从言,義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议,讨论。字形采用“言”作边旁,采用“义”作声旁。

11、
忮——支,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技”的省略,表示能力。忮,篆文(心,内心)(支,即“技”的省略,能力),表示心力,心计。造字本义:动词,强忍嫉恨,以心计凶狠报复。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心”写成“竖心旁”,将篆文字形中的“支”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忮,很也。从心,支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忮,心恨手狠。字形采用“心”作边旁,采用“支”作声旁。




12、qú——惊喜的样子。


二、正音翻译
南郭子綦(qí)隐(yìn)机而坐,仰天而嘘,荅(dá)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女闻人籁,而未闻地籁,女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子游曰:“敢问其方。”子綦曰:“夫大块噫( ài)气,其名为风,是唯无作,作则万窍怒呺,而独不闻之翏翏(liù)乎?山林之畏佳(cuī),大木百围之窍穴,似鼻,似口,似耳,似枅(jī),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xiào)者,叱者,吸者,叫者,譹(háo)者,宎(yǎo)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yú)。泠风则小和,飘风则大和,厉风济则众窍为虚。而独不见之调调之刁刁乎?”子游曰:“地簌则众窍是已,人簌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簌。”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南郭子綦靠着几案而坐,仰首向天缓缓地吐着气,那离神去智的样子真好像精神脱出了躯体。他的学生颜成子游陪站在跟前说道:“这是怎么啦?形体诚然可以使它像干枯的树木,精神和思想难道也可以使它像死灰那样吗?你今天凭几而坐,跟往昔凭几而坐的情景大不一样呢。”子綦回答说:“偃,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怎么来文这个呢?今天我忘掉了自己,你知道吗?你听见过‘人籁’却没有听见过‘地籁’,你即使听见过‘地籁’却没有听见过‘天籁’啊!”子游问:“我冒昧地请教它们的真实含意。”子綦说:“大地吐出的气,名字叫风。风不发作则已,一旦发作整个大地上数不清的窍孔都怒吼起来。你难道没有听过那呼呼的风声吗?山陵上陡峭峥嵘的各种去处,百围大树上无数的窍孔,有的像鼻子,有的像嘴巴,有的像耳朵,有的像圆柱上插入横木的方孔,有的像圈围的栅栏,有的像舂米的臼窝,有的像深池,有的像浅池。它们发出的声音,像湍急的流水声,像迅疾的箭镞声,像大声的呵叱声,像细细的呼吸声,像放声叫喊,像嚎啕大哭,像在山谷里深沉回荡,像鸟儿鸣叫叽喳,真好像前面在呜呜唱导,后面在呼呼随和。清风徐徐就有小小的和声,长风呼呼便有大的反响,迅猛的暴风突然停歇,万般窍穴也就寂然无声。你难道不曾看见风儿过处万物随风摇曳晃动的样子吗?”子游说:“地籁是从万种窍穴里发出的风声,人籁是从排列的各种不同的竹管里发出的声音。我再冒昧地向你请教什么是天籁。”子綦说:“天籁虽然有万般不同,但使它们发生和停息的都是出于自身,发动者还有谁呢?”
大知闲闲,小知閒閒(jiàn);大言炎炎,小言詹詹(zhān)。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搆(gòu),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guā) ,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xù)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喜怒哀乐,虑叹变,姚佚()启态。乐出虚,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zhěn),可行已信,而不见其形,有情而无形。百骸、九窍、六藏,赅(gāi)而存焉,吾谁与为亲?汝皆说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递相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与不得,无益损乎其真。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与物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人谓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与之然,可不谓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心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才智超群的人广博豁达,只有点小聪明的人则乐于细察、斤斤计较;合于大道的言论就像猛火烈焰一样气焰凌人,拘于智巧的言论则很啰嗦。他们睡眠时神魂交构,醒来后身形开朗;跟外界交接相应,整日里勾心斗角:有的疏怠迟缓,有的高深莫测,有的辞慎语谨。小的惧怕惴惴不安,大的惊恐失魂落魄。他们说话就好像利箭发自弩机快疾而又尖刻,也就是所谓的是与非都由此而产生;他们将心思存留心底就好像盟约誓言坚守不渝,也就是所谓的持守胸臆坐待胜机。他们衰败犹如秋冬的草木,这说明他们日益消毁;他们沉缅于所从事的各种事情,致使他们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有的情状;他们心灵闭塞好像被绳索缚住,这说明他们衰老颓败,没法使他们恢复生气。他们欣喜、愤怒、悲哀、欢乐,他们忧思、叹惋、反复、恐惧,他们躁动轻浮、奢华放纵、情张欲狂、造姿作态。好像乐声从中空的乐管中发出,又像菌类由地气蒸腾而成。这种种情态日夜在面前相互对应地更换与替代,却不知道是怎么萌生的。算了吧,算了吧!一旦懂得这一切发生的道理,不就明白了这种种情态发生、形成的原因?没有我的对应面就没有我本身,没有我本身就没法呈现我的对应面。这样的认识也就接近于事物的本质,然而却不知道这一切受什么所驱使。仿佛有真正的主宰,却又寻不到它的端倪。可以去实践并得到验证,然而却看不见它的形体,真实的存在而又没有反映它的具体形态。众多的骨节,眼耳口鼻等九个孔窍和心肺肝肾等六脏,全都齐备地存在于我的身体,我跟它们哪一部分最为亲近呢?你对它们都同样喜欢吗?还是对其中某一部分格外偏爱呢?这样,每一部分都只会成为臣妾似的仆属吗?难道臣妾似的仆属就不足以相互管理了吗?还是轮流做为君臣呢?难道又果真有什么“真君”存在其间?无论寻求到它的究竟与否,那都不会对它的真实存在有什么增益和损坏。人一旦禀承天地之气而形成形体,就不能忘掉自身而等待最后的消亡。他们跟外界环境或相互对立、或相互顺应,他们的行动全都像快马奔驰,没有什么力量能使他们止步,这不是很可悲吗!他们终身承受役使却看不到他们的成功,一辈子困顿疲劳却不知道归宿,这能不悲哀吗!人们说这种人不会死亡,这又有什么益处!人的形骸逐渐衰竭,人的精神和感情也跟着一块儿衰竭,这能不算是最大的悲哀吗?人生在世,本来就像这样迷昧无知吗?难道只有我才这么迷昧无知,而世人也有不迷昧无知的吗!追随业已形成的偏执己见并把它当作老师,那么谁会没有老师呢?为什么必须通晓事物的更替并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找到资证的人才有老师呢?愚味的人也会跟他们一样有老师哩。还没有在思想上形成定见就有是与非的观念,这就像今天要到越国去而过去已经到达。这就是把没有当作有。没有就是有,即使圣明的大禹尚且不可能通晓其中的奥妙,我偏偏又能怎么样呢?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尝有言邪?其以为异于鷇(gòu)音,亦有辩乎?其无辩乎?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

说话辩论并不像是吹风。善辩的人辩论纷纭,他们所说的话也不曾有过定论。果真说了些什么吗?还是不曾说过些什么呢?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言谈不同于雏鸟的鸣叫,真有区别,还是没有什么区别呢?大道是怎么隐匿起来而有了真和假呢?言论是怎么隐匿起来而有了是与非呢?大道怎么会出现而又不复存在?言论又怎么存在而又不宜认可?大道被小小的成功所隐蔽,言论被浮华的词藻所掩盖。所以就有了儒家和墨家的是非之辩,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否定对方所肯定的东西。想要肯定对方所否定的东西而非难对方所肯定的东西,那么不如用事物的本然去加以观察而求得明鉴。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各种事物无不存在它自身对立的那一面,各种事物也无不存在它自身对立的这一面。从事物相对立的那一面看便看不见这一面,从事物相对立的这一面看就能有所认识和了解。所以说:事物的那一面出自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这一面亦起因于事物的那一面。事物对立的两个方面是相互并存、相互依赖的。虽然这样,刚刚产生随即便是死亡,刚刚死亡随即便会复生;刚刚肯定随即就是否定,刚刚否定随即又予以肯定;依托正确的一面同时也就遵循了谬误的一面,依托谬误的一面同时也就遵循了正确的一面。因此圣人不走划分正误是非的道路而是观察比照事物的本然,也就是顺着事物自身的情态。事物的这一面也就是事物的那一面,事物的那一面也就是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那一面同样存在是与非,事物的这一面也同样存在正与误。事物果真存在彼此两个方面吗?事物果真不存在彼此两个方面的区分吗?彼此两个方面都没有其对立的一面,这就是大道的枢纽。抓住了大道的枢纽也就抓住了事物的要害,从而顺应事物无穷无尽的变化。“是”是无穷的,“非”也是无穷的。所以说不如用事物的本然来加以观察和认识。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用组成事物的要素来说明要素不是事物本身,不如用非事物的要素来说明事物的要素并非事物本身;用白马来说明白马不是马,不如用非马来说明白马不是马。整个自然界不论存在多少要素,但作为要素而言却是一样的,各种事物不论存在多少具体物象,但作为具体物象而言也都是一样的。

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tíng )与楹(yíng),厉与西施,恢诡谲(guǐ jué)怪,道通为一。

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狙(jū)公赋芧(xù),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

能认可吗?一定有可以加以肯定的东西方才可以认可;不可以认可吗?一定也有不可以加以肯定的东西方才不能认可。道路是行走而成的,事物是人们称谓而就的。怎样才算是正确呢?正确在于其本身就是正确的。怎样才算是不正确呢?不正确的在于其本身就是不正确的。怎样才能认可呢?能认可在于其自身就是能认可的。怎样才不能认可呢?不能认可在于其本身就是不能认可的。事物原本就有正确的一面,事物原本就有能认可的一面,没有什么事物不存在正确的一面,也没有什么事物不存在能认可的一面。所以可以列举细小的草茎和高大的庭柱,丑陋的癞头和美丽的西施,宽大、奇变、诡诈、怪异等千奇百怪的各种事态来说明这一点,从“道”的观点看它们都是相通而浑一的。旧事物的分解,亦即新事物的形成,新事物的形成亦即旧事物的毁灭。所有事物并无形成与毁灭的区别,还是相通而浑一的。只有通达的人方才知晓事物相通而浑一的道理,因此不用固执地对事物作出这样那样的解释,而应把自己的观点寄托于平常的事理之中。所谓平庸的事理就是无用而有用;认识事物无用就是有用,这就算是通达;通达的人才是真正了解事物常理的人;恰如其分地了解事物常理也就接近于大道。顺应事物相通而浑一的本来状态吧,这样还不能了解它的究竟,这就叫做“道”。耗费心思方才能认识事物浑然为一而不知事物本身就具有同一的性状和特点,这就叫“朝三”。什么叫做“朝三”呢?养猴人给猴子分橡子,说:“早上分给三升,晚上分给四升”。猴子们听了非常愤怒。养猴人便改口说:“那么就早上四升晚上三升吧。”猴子们听了都高兴起来。名义和实际都没有亏损,喜与怒却各为所用而有了变化,也就是因为这样的道理。因此,古代圣人把是与非混同起来,优游自得地生活在自然而又均衡的境界里,这就叫物与我各得其所、自行发展。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有成与亏,故昭氏之鼓琴也;无成与亏,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师旷之枝策也,惠子之据梧也,三子之知几乎皆其盛者也,故载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异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而其子又以文之纶终,终身无成。若是而可谓成乎,虽我亦成也;若是而不可谓成乎,物与我无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图也。为是不用而寓诸庸,此之谓"以明"。

古时候的人,他们的智慧达到了最高的境界。如何才能达到最高的境界呢?那时有人认为,整个宇宙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具体的事物,这样的认识是最了不起,最尽善尽美,而无以复加了。其次,认为宇宙之始是存在事物的,可是万事万物从不曾有过区分和界线。再其次,认为万事万物虽有这样那样的区别,但是却从不曾有过是与非的不同。是与非的显露,对于宇宙万物的理解也就因此出现亏损和缺陷,理解上出现亏损与缺陷,偏私的观念也就因此形成。果真有形成与亏缺吗?果真没有形成与亏缺吗?事物有了形成与亏缺,所以昭文才能够弹琴奏乐。没有形成和亏缺,昭文就不再能够弹琴奏乐。昭文善于弹琴,师旷精于乐律,惠施乐于靠着梧桐树高谈阔论,这三位先生的才智可说是登峰造极了!他们都享有盛誉,所以他们的事迹得到记载并流传下来。他们都爱好自己的学问与技艺,因而跟别人大不一样;正因为爱好自己的学问和技艺,所以总希望能够表现出来。而他们将那些不该彰明的东西彰明于世,因而最终以石之色白与质坚均独立于石头之外的迷昧而告终;而昭文的儿子也继承其父亲的事业,终生没有什么作为。像这样就可以称作成功吗?那即使是我虽无成就也可说是成功了。像这样便不可以称作成功吗?外界事物和我本身就都没有成功。因此,各种迷乱人心的巧说辩言的炫耀,都是圣哲之人所鄙夷、摒弃的。所以说,各种无用均寄托于有用之中,这才是用事物的本然观察事物而求得真实的理解。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与是类乎?其与是不类乎?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矣。虽然,请尝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俄而有无矣,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今我则已有有谓矣,而未知吾所谓之其果有谓乎?其果无谓乎?

现在暂且在这里说一番话,不知道这些话跟其他人的谈论是相同的呢,还是不相同的呢?相同的言论与不相同的言论,既然相互间都是言谈议论,从这一意义说,不管其内容如何也就是同类的了。虽然这样,还是请让我试着把这一问题说一说。宇宙万物有它的开始,同样有它未曾开始的开始,还有它未曾开始的未曾开始的开始。宇宙之初有过这样那样的“有”,但也有个“无”,还有个未曾有过的“无”,同样也有个未曾有过的未曾有过的“无”。突然间生出了“有”和“无”,却不知道“有”与“无”谁是真正的“有”、谁是真正的“无”。现在我已经说了这些言论和看法,但却不知道我听说的言论和看法是我果真说过的言论和看法呢,还是果真没有说过的言论和看法呢?

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谓之一矣,且得无言乎?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自此以往,巧历不能得,而况其凡乎!故自无适有,以至于三,而况自有适有乎!无适焉,因是已!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zhěn)也。请言其畛:有左有右,有伦有义,有分有辩,有竞有争,此之谓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

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辩也者,有不辩也。曰:"何也?""圣人怀之,众人辩之以相示也。故曰:辩也者,有不见也。"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qiān),大勇不忮(zhì)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圆而几向方矣!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辩,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谓天府。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来,此之谓葆光。

天下没有什么比秋毫的末端更大,而泰山算是最小;世上没有什么人比夭折的孩子更长寿,而传说中年寿最长的彭祖却是短命的。天地与我共生,万物与我为一体。既然已经浑然为一体,还能够有什么议论和看法?既然已经称作一体,又还能够没有什么议论和看法?客观存在的一体因为我的议论和看法就成了“二”,“二”如果再加上一个“一”就成了“三”,以此类推,最精明的计算也不可能求得最后的数字,何况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所以,从无到有乃至推到“三”,又何况从“有”推演到“有”呢?没有必要这样地推演下去,还是顺应事物的本然吧。

所谓真理从不曾有过界线,言论也不曾有过定准,只因为各自认为只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才是正确的,这才有了这样那样的界线和区别。请让我谈谈那些界线和区别:有左有右,有序列有等别,有分解有辩驳,有竞比有相争,这就是所谓八类。天地四方宇宙之外的事,圣人总是存而不论;宇宙之内的事,圣人虽然细加研究,却不随意评说是非。至于古代历史上善于治理社会的前代君王们的记载,圣人虽然有所评说却不争辩。可知有分别就因为存在不能分别,有争辩也就因为存在不能辩驳。有人会说,这是为什么呢?圣人把事物都囊括于胸、容藏于己,而一般人则争辩不休夸耀于外,所以说,大凡争辩,总因为有自己所看不见的一面。

至高无尚的真理是不必称扬的,最了不起的辩说是不必言说的,最具仁爱的人是不必向人表示仁爱的,最廉洁方正的人是不必表示谦让的,最勇敢的人是从不伤害他人的。真理完全表露于外那就不算是真理,逞言肆辩总有表达不到的地方,仁爱之心经常流露反而成就不了仁爱,廉洁到清白的极点反而不太真实,勇敢到随处伤人也就不能成为真正勇敢的人。这五种情况就好像着意求圆却几近成方一样。因此懂得停止于自己所不知晓的境域,那就是绝顶的明智。谁能真正通晓不用言语的辩驳、不用称说的道理呢?假如有谁能够知道,这就是所说的自然生成的府库。无论注入多少东西,它不会满盈,无论取出多少东西,它也不会枯竭,而且也不知这些东西出自哪里,这就叫做潜藏不露的光亮。

故昔者尧问于舜曰:"我欲伐宗、脍(kuài) 、胥(xū) 敖,南面而不释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犹存乎蓬艾之间。若不释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万物皆照,而况德之进乎日者乎!"

啮(niè)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女: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鳅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huàn ,麋鹿食荐,蝍蛆jí jū 甘带,鸱chī 鸦耆shì鼠,四者孰知正味?猨(yuán)猵狙(biān jū)以为雌,麋与鹿交,鳅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hù)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

从前尧曾向舜问道:“我想征伐宗、脍、胥敖三个小国,每当上朝理事总是心绪不宁,是什么原因呢?”舜回答说:“那三个小国的国君,就像生存于蓬蒿艾草之中。你总是耿耿于怀心神不宁,为什么呢?过去十个太阳一块儿升起,万物都在阳光普照之下,何况你崇高的德行又远远超过了太阳的光亮呢!”

啮(niè)缺问王倪:“你知道各种事物相互间总有共同的地方吗?”王倪说:“我怎么知道呢!”又问:“你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东西吗?”王倪回答说:“我怎么知道呢!”齧缺接着又问:“那么各种事物便都无法知道了吗?”王倪回答:“我怎么知道呢!虽然这样,我还是试着来回答你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所说的知道不是不知道呢?你又怎么知道我所说的不知道不是知道呢?我还是先问一问你:人们睡在潮湿的地方就会腰部患病甚至酿成半身不遂,泥鳅也会这样吗?人们住在高高的树木上就会心惊胆战、惶恐不安,猿猴也会这样吗?人、泥鳅、猿猴三者究竟谁最懂得居处的标准呢?人以牲畜的肉为食物,麋鹿食草芥,蜈蚣嗜吃小蛇,猫头鹰和乌鸦则爱吃老鼠,人、麋鹿、蜈蚣、猫头鹰和乌鸦这四类动物究竟谁才懂得真正的美味?猿猴把猵狙当作配偶,麋喜欢与鹿交配,泥鳅则与鱼交尾。毛嫱和丽姬,是人们称道的美人了,可是鱼儿见了她们深深潜入水底,鸟儿见了她们高高飞向天空,麋鹿见了她们撤开四蹄飞快地逃离。人、鱼、鸟和麋鹿四者究竟谁才懂得天下真正的美色呢?以我来看,仁与义的端绪,是与非的途径,都纷杂错乱,我怎么能知晓它们之间的分别!”

齧缺说:“你不了解利与害,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难道也不知晓利与害吗?”王倪说:“进入物我两忘境界的至人实在是神妙不测啊!林泽焚烧不能使他感到热,黄河、汉水封冻了不能使他感到冷,迅疾的雷霆劈山破岩、狂风翻江倒海不能使他感到震惊。假如这样,便可驾驭云气,骑乘日月,在四海之外遨游,死和生对于他自身都没有变化,何况利与害这些微不足道的端绪呢!”

鹊子问乎长梧子曰:"吾闻诸夫子:圣人不从事于务,不就利,不违害,不喜求,不缘道,无谓有谓,有谓无谓,而游乎尘垢之外。夫子以为孟浪之言,而我以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为奚若?"

瞿鹊子向长梧子问道:“我从孔夫子那里听到这样的谈论:圣人不从事琐细的事务,不追逐私利,不回避灾害,不喜好贪求,不因循成规;没说什么又好像说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因而遨游于世俗之外。孔夫子认为这些都是轻率不当的言论,而我却认为是精妙之道的实践和体现。先生你认为怎么样呢?”

长梧子曰:"是皇帝之所听荧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计,见卵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鸮(xiāo)炙。予尝为女妄言之,女以妄听之。奚旁日月,挟宇宙,为其脗wěn合,置其滑涽hūn,以隶相尊?众人役役,圣人愚芚chūn ,参万岁而一成纯。万物尽然,而以是相蕴。予恶乎知说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

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dàn]暗,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长梧子说:“这些话黄帝也会疑惑不解的,而孔丘怎么能够知晓呢!而且你也谋虑得太早,就好像见到鸡蛋便想立即得到报晓的公鸡,见到弹子便想立即获取烤熟的斑鸠肉。我姑且给你胡乱说一说,你也就胡乱听一听。怎么不依傍日月,怀藏宇宙?跟万物吻合为一体,置各种混乱纷争于不顾,把卑贱与尊贵都等同起来。人们总是一心忙于去争辩是非,圣人却好像十分愚昧无所觉察,糅合古往今来多少变异、沉浮,自身却浑成一体不为纷杂错异所困扰。万物全都是这样,而且因为这个缘故相互蕴积于浑朴而又精纯的状态之中。

“我怎么知道贪恋活在世上不是困惑呢?我又怎么知道厌恶死亡不是年幼流落他乡而老大还不知回归呢?丽姬是艾地封疆守土之人的女儿,晋国征伐丽戎时俘获了她,她当时哭得泪水浸透了衣襟;等她到晋国进入王宫,跟晋侯同睡一床而宠为夫人,吃上美味珍馐,也就后悔当初不该那么伤心地哭泣了。我又怎么知道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后悔当初的求生呢?睡梦里饮酒作乐的人,天亮醒来后很可能痛哭饮泣;睡梦中痛哭饮泣的人,天亮醒来后又可能在欢快地逐围打猎。正当他在做梦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睡梦中还会卜问所做之梦的吉凶,醒来以后方知是在做梦。人在最为清醒的时候方才知道他自身也是一场大梦,而愚昧的人则自以为清醒,好像什么都知晓什么都明了。君尊牧卑,这种看法实在是浅薄鄙陋呀!孔丘和你都是在做梦,我说你们在做梦,其实我也在做梦。上面讲的这番话,它的名字可以叫作奇特和怪异。万世之后假若一朝遇上一位大圣人,悟出上述一番话的道理,这恐怕也是偶而遇上的吧!

“倘使我和你展开辩论,你胜了我,我没有胜你,那么,你果真对,我果真错吗?我胜了你,你没有胜我,我果真对,你果真错吗?难道我们两人有谁是正确的,有谁是不正确的吗?难道我们两人都是正确的,或都是不正确的吗?我和你都无从知道,而世人原本也都承受着蒙昧与晦暗,我们又能让谁作出正确的裁定?让观点跟你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看法跟你相同,怎么能作出公正的评判!让观点跟我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看法跟我相同,怎么能作出公正的评判!让观点不同于我和你的人来判定吗?既然看法不同于我和你,怎么能作出公正的评判!让观点跟我和你都相同的人来判定吗?既然看法跟我和你都相同,又怎么能作出公正的评判!如此,那么我和你跟大家都无从知道这一点,还等待别的什么人呢?辩论中的不同言辞跟变化中的不同声音一样相互对立,就像没有相互对立一样,都不能相互作出公正的评判。用自然的分际来调和它,用无尽的变化来顺应它,还是用这样的办法来了此一生吧。

"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什么叫调和自然的分际呢?对的也就像是不对的,正确的也就像是不正确的。对的假如果真是对的,那么对的不同于不对的,这就不须去争辩;正确的假如果真是正确的,那么正确的不同于不正确的,这也不须去争辩。忘掉死生忘掉是非,到达无穷无尽的境界,因此圣人总把自己寄托于无穷无尽的境域之中。”

罔两问景曰:"曩nǎng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tiáo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qú 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影子之外的微阴问影子:“先前你行走,现在又停下;以往你坐着,如今又站了起来。你怎么没有自己独立的操守呢?”影子回答说:“我是有所依凭才这样的吗?我所依凭的东西又有所依凭才这样的吗?我所依凭的东西难道像蛇的蚹鳞和鸣蝉的翅膀吗?我怎么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会是这样?我又怎么知道因为什么缘故而不会是这样?”

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欣然自得地飞舞着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起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是我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的。这就可叫做物、我的交合与变化。

三、心得

读这一篇才发现以前以为是佛家的言论竟然是来自于庄子,这纯粹是在扫盲,也是典型的“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吧。

1、天籁这一段会想起老师曾经讲的感触,人看似没有感触实体,但是确实又有这么多志思的产出,所谓皆出于己。

2、能够言说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道的本来面目,听任何言都得保持警觉,“莫若以明”。

3、“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就如老子所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4、神道本混沌为一,“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想到现在的学习不就是在不断的分解、不断地搞出成形的东西出来,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5、“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 ”所谓大道无言,大音希生。

6、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为是而有畛(zhěn)也。辩也者,有不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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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5 10:52:5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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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周 (1204-1210)第三章养生主,第四章人间世
第三章 养生主

一、查字
1、随——隋,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墮”的省略,表示坠崖。隨,篆文辵,行进隋,是的异体字,抛崖天葬),表示跟进入葬,即活体陪葬。造字本义:动词,生者跟着死者陪葬。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隋”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走之底”,《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随”,省去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工”,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简化成。 
2、殆——台,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胎”的省略。殆,篆文歹,即“死”的省略台,即“胎”的省略),表示死胎。造字本义:动词,胎死腹中。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歹”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台”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殆,危也。从歺,台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殆,危险。字形采用“歹”作边旁,采用“台”作声旁。

3、督——叔,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主持祭祀的人。督,篆文叔,主持祭祀的人目,监察),表示祭祀主持者监察仪式。造字本义:动词,祭祀主持者监察并敦促人们完成标准仪式。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叔”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督,察也。一曰目痛也。从目,叔声。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督,监察。另一种说法认为“督”是眼睛痛的意思。字形采用“目”作边旁,采用“叔”作声旁。

【註】督,中也。謂中兩閒而立,俗所謂騎縫也。中医有奇经八脉之说,所谓督脉即身背之中脉,具有总督诸阳经之作用;
4、踦——奇,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不对称的、非偶数的。踦,篆文足,脚奇,不对称的、非偶数的),表示单只脚。造字本义:动词,脚跛,用单只脚行动。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有的古代字书将篆文字形“踦”中的“奇”,理解为“倚”的省略,将“踦”的本义解释为“以膝倚或顶”。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踦,一足也。从足,奇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踦,一只脚。字形采用“足”作边旁,采用“奇”作声旁。

5、砉——丰,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豁”的省略,表示划开、裂开口子。砉,甲金篆隶字形资料暂缺,楷书丰,即“豁”的省略,划开、裂开口子石,山岩),表示岩嶂的豁口。造字本义:动词,从小小的山岩豁口穿过高大的岩嶂。古籍多以“豁”和“霍”代替“砉”。
6、奏——奏,甲骨文双手,奉持连根拔起的茂盛植物),表示连叶带根地进献甜蔗鲜蔬。篆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完整植株形象误写成由“屮”构成的,以致字源线索消失,字形费解。籀文尸,祭奠麦,庄稼双手,行祭),表示用农作物献祭。造字本义:动词,用甜蔗鲜蔬等农作物献祭。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双手和表示植物的“屮”所构成的连写成不知所云的,将篆文字形下部表示根系的误写成“天”,至此,与甲骨文相比面目全非。大约献祭仪式都伴随正式的音乐表演,古籍中“奏”合并了“”的本义。,籀文乎,吹响管乐器攴,敲打打击乐器),表示管乐与打击乐配合表演。造字本义:动词,吹吹打打,多乐器配合地正式表演音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奏,奏進也。从夲、从、从,上進之義。,古文。,亦古文。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奏,进奉。字形采用“夲、”会义。,表示向上奉献的意思。,这是古文写法的“奏”字。,这也是古

7、会——
“會”是“燴”的本字,“徻”是“會”的异体字。會,金文合,合并米,米饭,借代主食),表示将菜肴与米饭主食同锅合煮。繁体金文将食物“米”写成两团食物糅合状,进一步明确“糅合食物”的含义。篆文误将金文字形中的食物糅合状写成不知所云的,并误将金文字形下端的“口”写成“曰”。造字本义:动词,把主食米饭和菜肴混合在一起烹煮。隶书基本承续篆文字形。《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会”,依据草书字形,对繁体楷书字形进行大幅度整体简化。当“會”的“合煮”本义消失后,后代楷书再加“火”(炊煮)另造“燴”代替,强调炊煮”的含义。表示本义时,古籍多以“燴”代替“會”。表示“相遇、聚集”以及相关引申义时,古籍多以“會”代替“徻”。《汉字简化方案》用“會”合并代替“徻”。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會,合也。从亼,从曾省。曾,益也。㣛,古文会如此。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会,集合。字形采用“亼”和省略了两点的“曾”会义。“曾”表示增益。㣛,古文写法的“会”就写成这样。

8、进——
進,甲骨文隹,鸟止,脚,表示追逐),表示追鸟。金文加“彳”(行走),强化追逐含义。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追逐鸟雀。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隹”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进”,用“井”(陷阱)代替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隹”,其中“井”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用来捕兽的陷坑。古人称急速缉捕犯人为“追”,称追捕活捉野猪为“逐”,称追地面的小鸟为“进”。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進,登也。从辵閵省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进,向上登高。字形采用“辵”作边旁,采用省略了“門”的“閵”作声旁。

9、批——
匕,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长柄刀具。批,篆文手,操持囟,头部,代躯体两个“匕”,用刀不断地割),表示用刀子解剖动物躯体。有的篆文省去“囟”。造字本义:动词,用刀子解剖,分解分割。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反手擊也。从手。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批,反过手来击打。字形采用“手”作边旁,采用“”作声旁。

10、
綮——啟,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持戈破门。綮,篆文“啟”的省略,持戈破门糸,缠绕),表示缠绕戟柄的丝线。造字本义:名词,缠绕戟柄的丝线。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綮,㨖繒也。一曰:幑幟,信也,有齒。从糸,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綮,细密的丝织品。另一种说法认为,“綮”是一种标识,信物,刻有齿痕。字形采用“糸”作边旁,采用“”作声旁。

11、肯——
肯,金文止,即“趾”,脚趾月,即“肉”,筋肉),表示脚部的筋肉。籀文“骨”的省略月,即“肉”,筋肉),强调骨、肉、筋脉相生。篆文误将籀文字形中的“骨”略写成“冂”。楷书恢复金文字形,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造字本义:名词,脚跟、脚踝骨肉筋脉相生、灵活有弹性的器官。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肎,骨閒肉肎肎箸也。从肉,从冎省。一曰骨無肉也。,古文肎。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肯,长在骨骼之间的筋肉,紧紧附着在骨头上。字形采用“肉”和有所省略的“冎”会义。另一种说法认为,“肯”的意思骨头上无肉。
这是古文写法的“肯”字。
12、戒,甲骨文双手)。金文调整结构,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双手并列成。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双手持戈,警惕备战。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双手连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戒,警也。从廾持戈,以戒不虞。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戒,保持警惕,作好战斗准备。字形采用“廾、戈”会义,表示双手持戈,以警戒意外的发生。

13、
女,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农妇。委,甲骨文女,农妇禾,庄稼),表示农妇负禾。推测古代收割场景,男人负责重活,执镰割稻,打谷脱粒,而女人则承担轻活,拾抱稻谷,后勤配合。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女”写成,将甲骨文字形中的“禾”写成不完整的“麦”(麦穗),将甲骨文字形的左右结构,调整成上下结构,表示农妇负麦。篆文用“禾”代替金文字形中的“麦”。造字本义:动词,农妇低头弯腰,捆束田地里刚收割稻麦,驮在背上,送到打谷场。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禾”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女”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委,隨也。从女,从禾。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委,顺从跟随。字形采用“女、禾”会义。

14、恶wū  古同“乌”,疑问词,哪,何。文言叹词,表示惊讶:~,是何言也!
15、介——介,甲骨文是指事字,字形在“人”的四周加四点指事符号,表示裹在身上的护革。有的甲骨文将四点指事符号简化成两点。金文略有变形。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名词,裹在士卒身上的护革。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人”写成。俗体隶书将混合结构调整成上下结构,将两点指事符号写成两竖。当“介”的“人体护革”本义消失后,篆文再加“人”另造“价”代替。古代军官有护头的“胄”、“甲”,和护肩护胸的“铠”,而士卒只有护革“介”。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介,畫也。从八,从人。人各有介。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介,画界。字形采用“八、人”会义,表示人们各有其界限。

16、适——啻,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最高话语权。適,金文帝,即“啻”的省略,最高话语权辵,前行),表示尊令而行。篆文将文字字形中的“帝”写成“啻”,将金文字形中的“辵”写成。造字本义:动词,古代诸侯国按最高人才标准精选出的贡士,遵令往赴中央朝廷。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啻”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走之底”。《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适”,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啻”简化成“舌”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適,之也。从辵,啻聲。適,宋魯語。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适,前往。字形采用“辵”作边旁,“啻”作声旁。适,这是宋鲁方言对“之”的说法。



二、正音翻译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对物的认知却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对物无限的认知,危险已经快要降临了,既然如此还在不停地追求无限的认知,危险就真的降临了!追求世人所谓的善事没有不是贪图名声的,追求世人所谓的恶事没有不是面对刑戮的。沿着两个缝隙正中间的路骑行并把它作为顺应事物的常法,这就可以护卫自身,就可以保全天性,就可以不给父母留下忧患,就可以终享天年
 庖(páo)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huā)然响然,奏刀騞(huō) 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庖(páo)丁给梁惠王分解牛,手摸着,用肩膀倚着,用脚踏着,用膝盖顶着,肉豁开口子的响声,刀行进的过程中发出像多种乐器演奏一样的响声,没有哪个符合音律,像在给《桑林》伴舞,和《经首》的节奏完全合在一起。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盍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全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kuǎn),因其固然。技经肯綮(qǐ)之未尝,而况大軱gū 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xíng)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chù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huò)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而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文惠君说:“嘻,太妙了!你的技术怎么能到这种地步?”庖(páo)丁放下刀对他说:“我所追求的是道,比技术要更近一步的。刚开始我在解牛的时候,眼睛所看到的没有不是整个牛的;三年之后,我所看到的已经不是整个牛而是牛的结构部件;而到了今天,我是用神看牛,而不是用眼睛看它,感官对牛的追求已经停止了,但是神还在运行。凭借对牛天生本来的结构的认识,把刀劈进筋骨相连的大缝隙,在骨节的空隙处引刀而入,刀刀顺着牛体本来的结构。经络和骨头上的筋肉丝线都能巧妙地绕开,更何况大的骨头呢?好的厨师每年都换刀,是因为他们用刀硬割;大部分厨师每个月换刀,是因为用刀在砍;我这把刀用了十九年了,杀了数千头牛,但是刀刃就好像刚在磨刀石上磨过。那是因为结构和结构之间是有空隙的,而刀刃是没有什么厚度的,用没有什么厚度的刀刃进入到这些空隙里,宽阔广大的样子对于游走的刀刃是一定有多余的空间的。因此十九年了刀刃还像刚磨过。即使如此,每当在筋骨盘结的地方,我看到难以操作的,也会害怕并因此保持警惕,目光盯着那一点,行动会慢一些,一点一点地运刀,最后哗啦一声,整个牛就被解体了,就像土一下子掉落下来在地上。我提着刀站立起来,环顾四周,悠然自得,心满意足,把刀收拾干净收藏起来。”文惠君说:“真好啊!我听你这一番话,得到养生的真谛了。”

  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曰:“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

    公文轩看到右师吃惊地说:“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只有一只脚?这是天生的,还是人为造成的呢?”右师说:“这是天生的,不是人为的。天生就是说上天就只让我有一只脚,按照一般人的样子,老天是要给我两只脚的。因此可知是老天有意让我长一只脚的,不是人为造成的。”泽雉(zhì)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蕲(qí)畜乎樊中。神虽王,不善也。

沼泽边的野鸡走上十步才能啄到一口食物,走上百步才能喝到一口水,可是它丝毫也不会祈求畜养在笼子里。生活在樊笼里不必费力寻食,即使看起来是精力旺盛的,那也不是合道(顺应自然)的。
      
  老聃死,秦佚yì 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

老聃死了,秦国一个隐居的人前去吊唁,号哭三声就走了。弟子问:“难道他不是老师的朋友吗?”回答说:“当然是的。”“那么,吊丧像这样子行吗?”答道:“对的。起初我认为他是普通人,可是我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刚才我进去吊唁时,有老年人在哭,就像哭自己的儿子一样;有少年人在哭他,就像哭自己的母亲一样。他们之所以聚焦在这里,肯定有不愿吊唁而必须吊唁,不愿意哭泣却不得不哭泣的情况。这可是失去天性违背真情的,丧失掉自己所禀受的本性,古人把这个叫做伤天害理的刑罚。必须要来时,先生应时而来;必须要走时,先生顺天而去,安于时运,顺应天然,悲哀欢乐的感情不会进入心里,古时候把这个叫做解除了倒悬之苦的束缚。”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取光照物的烛薪总会烧完,火种却传了下来,无穷无尽。


三、心得
    庖丁解牛告诉我们顺应自然就是要充分地了解它才可能顺着它,充分地了解是神遇而不是感官的外求,在通神以道下去行动,所谓“圣人以道,先知存亡,乃知转圆而从方”右师的话说的是已经成为事实的,就是自然的,哪怕看似人为的,也是自然的,天刑也是天赐的,服天;秦佚的故事告诉我们,该来就来,该走就走,安于时运,顺应自然,亲疏有定,不违本性,心就无所挂碍。顺应自然而不是被自然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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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8 14:28: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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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间世
一、查字
1、瘳——【說文】疾病瘉也。【徐曰】忽愈,若抽去之也。
2、軋,篆文車,马车尸,人体),表示用马车辗压受刑者。造字本义:动词,古代酷刑,将罪犯辗压至死。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車”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尸”写成“乙”。《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轧”,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車”简化成“车”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軋,也。从車,乙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轧,车辆辗压。字形采用“车”作边旁,采用“乙”作声旁。

3、充——
充,篆文倒写的,表示出生不久的婴儿人,父母),像大人的头部和孩子的头部凑在一起。古人在缺乳期和断奶期,将食物放在自己嘴里嚼烂后嘴对嘴地喂养婴孩。造字本义:动词,嘴对嘴哺喂幼婴。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倒写的“子”写成一点加“厶”的,将篆文字形中的“人”写成“儿”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充,長也。高也。从儿,育省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充,生长,长高。字形采用“儿”作边旁,采用省略了“月”的“育”作声旁。

4、拒——
巨,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拒”的省略,表示抵制。詎,篆文言,说话、认同巨,“拒”),表示不认同。造字本义:动词,不认同,不同意。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讵”,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言”简化成“讠”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詎,詎猶豈也。从言,巨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讵,犹如说“岂”、“难道”。字形采用“言”作边旁,采用“巨”作声旁。

5、弗,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篆文对金文字形中“林”与“乙”的误写。茀,金文林,树林乙,即“纪”,用绳索捆梆),表示用绳索捆绑树木。简体金文误将“林”写成“艸”。篆文误将金文字形中“林”的上部写成“艸”,误将金文字形中“林”的树干部分与“乙”写成“弗”。造字本义:动词,用绳索捆绑树枝,抑制生长,矫正树形。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艸”写成“草头”,将篆文字形中的“弗”写成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茀,道多艸,不可行。从艸,弗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路上多草莿,不便通行。字形采用“艸”作边旁,采用“弗”作声旁。
6、轧——軋,篆文車,马车尸,人体),表示用马车辗压受刑者。造字本义:动词,古代酷刑,将罪犯辗压至死。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車”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尸”写成“乙”。《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轧”,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車”简化成“车”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軋,也。从車,乙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轧,车辆辗压。字形采用“车”作边旁,采用“乙”作声旁。


7、矼——诚实。
8、徇——旬,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殉”的省略,表示随葬。徇,甲金篆字形资料暂缺,隶书彳,即“行”的简写,巡行旬,即“殉”的省略,随葬),表示斩首巡行。推测造字本义:动词,斩首巡行示众。
9、散——,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麻”的本字,表示麻林。,甲骨文林,麻林攴,持械打击),表示持械打、扯麻皮,使麻缕与麻青分离。金文将甲骨文写成;同时加“夕”(肉),表示从骨头上剔析分离的零碎杂肉。篆文承续甲骨文字形。篆文异体字基本承续金文字形,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造字本义:动词,以外力破坏物体原有结构,使之分离成若干部分。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表示麻林的写成似“脊”非“脊”的、似“林”非“林”的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雜肉也。从肉,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散,杂肉。字形采用“肉”作边旁,采用“ ”作声旁。

【韻會】不自檢束爲散。【莊子·養生主】散人又惡知散木。【註】不在可用之數。




二、正音翻译
【一】
颜回见仲尼,请行。
颜回见仲尼,请求离开。
曰:“奚之?”
孔子说:到哪里去呢?
曰:“将之卫。”
颜回说:我将要到魏国去。
曰:“奚为焉?”
孔子说:去魏国干什么呢?
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所行,则庶几其国有瘳(chōu)乎!”
回说:我听说卫国的国君,他正年轻力壮,办事专断;轻率地处理政事,却看不到自己的过失;轻率地役使百姓使人民大量死亡,死人遍及全国不可称数,就像大泽中的草芥一样,百姓都失去了可以归往的地方。我曾听老师说:‘治理得好的国家可以离开它。治理得不好的国家却要去到那里,就好像医生门前病人多一样’。我希望根据先生的这些教诲思考治理卫国的办法,卫国也许还可以逐步恢复元气吧!
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德厚信矼(kòng),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衒(xuàn)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育其美也,命之曰菑菑人者,人必反菑之。若殆为人菑夫!且苟为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于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yǔ 拊fǔ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枝、胥敖,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
孔子说:“嘻!你恐怕去到卫国就会遭到杀害啊!推行大道是不宜掺杂太多欲望的的,杂乱了就会事绪繁多,事绪繁多就会心生扰乱,心生扰乱就会产生忧患,忧患多了也就自身难保,更何况拯救国家。古时候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总是先使自己日臻成熟方才去扶助他人。如今在自己的道德修养方面还没有什么建树,哪里还有什么工夫到暴君那里去推行大道!
“你也懂得道德毁败和智慧表露的原因吗?道德的毁败在于追求名声,智慧的表露在于争辩是非。名声是互相倾轧的原因,智慧是互相争斗的工具。二者都像是凶器,不可以将它全部推行于世。
“一个人虽然德行纯厚诚实笃守,可未必能和对方声气相通,一个人虽然不争名声,可未必能得到广泛的理解。而勉强把仁义和规范之类的言辞完全袒露于暴君面前,这就好比用别人的丑行来显示自己的美德,这样的做法就好像不耕地而种庄稼一样的害人。害人的人一定会被别人所害,你这样做恐怕会遭到别人的伤害的呀!况且,假如说卫君喜好贤能而讨厌恶人,那么,哪里还用得着等待你去才有所改变?你果真去到卫国也只能是不向卫君进言,否则卫君一定会紧紧抓住你偶然说漏嘴的机会快捷地向你展开争辩。你必将眼花缭乱,而面色将佯作平和,你说话自顾不暇,容颜将被迫俯就,内心也就姑且认同卫君的所作所为了。这样做就像是用火救火,用水救水,可以称之为错上加错。有了依顺他的开始,以后顺从他的旨意便会没完没了,假如你未能取信便深深进言,那么一定会死在这位暴君面前。
“从前,夏桀杀害了敢于直谏的关龙逢,商纣王杀害了力谏的叔叔比干,这些贤臣他们都十分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而以臣下的地位抚爱人君的百姓,同时也以臣下的地位违逆了他们的国君,所以他们的国君就因为他们道德修养高尚而排斥他们、杀害了他们。这就是喜好名声的结果。当年帝尧征伐丛枝和胥敖,夏禹攻打有扈,三国的土地变成废墟,人民全都死尽,而国君自身也遭受杀戳,原因就是三国不停地使用武力,贪求别国的土地和人口。这些都是求名求利的结果,你偏偏就没有听说过吗?名声和实利,就是圣人也不可能超越,何况是你呢?虽然这样,你必定有所依凭,你就试着把它告诉我吧!”
颜回曰:“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
颜回说:“我外表端庄内心虚豁,勤奋努力终始如一,这样可以了吗?”
曰:“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讵可乎!”
孔子说:“唉,这怎么可以呢!卫君刚猛暴烈盛气露于言表,而且喜怒无常,人们都不敢有丝毫违背他的地方,他也借此压抑人们的真实感受和不同观点,以此来放纵他的欲望。这真可以说是每日用道德来感化都不会有成效,更何况用大德来劝导呢?他必将固守己见而不会改变,表面赞同而内心里也不会对自己的言行作出反省,你那样的想法怎么能行得通呢?”
“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蕲乎而人善之,蕲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之为徒也。擎跽( )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讁(zhé)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而不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
颜回说:“如此,那我就内心秉正诚直而外表俯首曲就,内心自有主见并处处跟古代贤人作比较。内心秉正诚直,这就是与自然为同类。跟自然为同类,可知国君与自己都是上天养育的子女。又何必把自己的言论宣之于外而希望得到人们的赞同,还是希望人们不予赞同呢?象这样做,人们就会称之为未失童心,这就叫跟自然为同类。外表俯首曲就的人,是跟世人为同类。手拿朝笏躬身下拜,这是做臣子的礼节,别人都这样去做,我敢不这样做吗?做一般人臣都做的事,人们也就不会责难了吧,这就叫跟世人为同类。心有成见而上比古代贤人,是跟古人为同类。他们的言论虽然很有教益,指责世事才是真情实意。这样做自古就有,并不是从我才开始的。像这样做,虽然正直不阿却也不会受到伤害,这就叫跟古人为同类。这样做便可以了吗?”
仲尼曰:“恶!恶可!大多政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
孔子说:“唉,怎么可以呢?太多的事情需要纠正,就是有所效法也会出现不当,虽然固陋而不通达也没有什么罪责。即使这样,也不过如此而已,又怎么能感化他呢!你好像是太执着于自己内心成见的人哩。”
颜回曰:“吾无以进矣,敢问其方。”
颜回说:“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冒昧地向老师求教方策。”
仲尼曰:“斋,吾将语若!有心而为之,其易邪?易之者,皞(hào)天不宜。”
孔子说:“斋戒清心,我将告诉你!如果怀着积极用世之心去做,难道是容易的吗?如果这样做也很容易的话,只是朝天吼叫也会认为是不适宜的。”
颜回曰:“回之家贫,唯不饮酒不茹荤者数月矣。如此,则可以为斋乎?”
颜回说:“我颜回家境贫穷,不饮酒浆、不吃荤食已经好几个月了,像这样,可以说是斋戒了吧?”
曰:“是祭祀之斋,非心斋也。”
孔子说:“这是祭祀前的所谓斋戒,并不是‘心斋。’
回曰:“敢问心斋。”
颜回说:“我请教什么是‘心斋’。”
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耳止于听,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心理咨询师的内心姿态
孔子说:“你必须摒除杂念,专一心思,不用耳去听而用心去领悟,不用心去领悟而用凝寂虚无的意境去感应!耳的功用仅只在于聆听,心的功用仅只在于跟外界事物交合。凝寂虚无的心境才是虚弱柔顺而能应待宇宙万物的,只有大道才能汇集于凝寂虚无的心境。虚无空明的心境就叫做‘心斋’。”
颜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实有回也;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谓虚乎?”
颜回说:“我不曾禀受过‘心斋’的教诲,所以确实存在一个真实的颜回;我禀受了‘心斋’的教诲,我便顿时感到不曾有过真实的颜回。这可以叫做虚无空明的境界吗?”
夫子曰:“尽矣。吾语若!若能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绝迹易,无行地难。为人使易以伪,为天使难以伪。闻以有翼飞者矣,未闻以无翼飞者也;闻以有知知者矣,未闻以无知知者也。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夫徇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是万物之化也,禹、舜之所纽也,伏羲、几蘧(qú)之所行终,而况散焉者乎!”
孔子说:“你对‘心斋’的理解实在十分透彻。我再告诉你,假如能够进入到追名逐利的环境中遨游而又不为名利地位所动,卫君能采纳你阐明你的观点,不能采纳你就停止不说,不去寻找仕途的门径,也不向世人提示索求的标的,心思凝聚全无杂念,把自己寄托于无可奈何的境域,那么就差不多合于‘心斋’的要求了。一个人不走路容易,走了路不在地上留下痕迹就很难。受世人的驱遣容易伪装,受自然的驱遣便很难作假。听说过凭借翅膀才能飞翔,不曾听说过没有翅膀也能飞翔;听说过有智慧才能了解事物,不曾听说过没有智慧也可以了解事物。看一看那空旷的环宇,空明的心境顿时独存精白,而什么也都不复存在,一切吉祥之事都消逝于凝静的境界。至此还不能凝止,这就叫形坐神驰。倘若让耳目的感观向内通达而又排除心智于外,那么鬼神将会前来归附,何况是人呢!这就是万物的变化,是禹和舜所把握的要领,也是伏羲、几蘧所遵循始终的道理,何况普通的人呢!”
——入世的态度:听之以气,心虚志实。
【二】
叶公子高将使于齐,问于仲尼曰:“王使诸梁也甚重,齐之待使者,盖将甚敬而不急。匹夫犹未可动,而况诸侯乎!吾甚慄(lì)之。子常语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懽(huān)成。事若不成,则必有人道之患;事若成,则必有阴阳之患。若成若不成而后无患者,唯有德者能之。’吾食也执粗而不臧,爨(cuàn)无欲清之人。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
叶公子高将要出使齐国,他向孔子请教:“楚王派我诸梁出使齐国,责任重大。齐国接待外来使节,总是表面恭敬而内心怠慢。平常老百姓尚且不易说服,何况是诸侯呢!我心里十分害怕。您常对我说:‘事情无论大小,很少有不通过言语的交往可以获得圆满结果的。事情如果办不成功,那么必定会受到国君惩罚;事情如果办成功了,那又一定会忧喜交集酿出病害。事情办成功或者办不成功都不会留下祸患,只有道德高尚的人才能做到。’我每天吃的都是粗糙不精美的食物,烹饪食物的人也就无须解凉散热。我今天早上接受国君诏命到了晚上就得饮用冰水,恐怕是因为我内心焦躁担忧吧!我还不曾接触到事的真情,就已经有了忧喜交加所导致的病患;事情假如真办不成,那一定还会受到国君惩罚。成与不成这两种结果,做臣子的我都不足以承担,先生你大概有什么可以教导我吧!”
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何暇至于悦生而恶死!夫子其行可矣!
孔子说:“天下有两个足以为戒的大法:一是天命,一是道义。做儿女的敬爱双亲,这是自然的天性,是无法从内心解释的;臣子侍奉国君,这是人为的道义,天地之间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没有国君的统治,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实。这就叫做足以为戒的大法。所以侍奉双亲的人,无论什么样的境遇都要使父母安适,这是孝心的最高表现;侍奉国君的人,无论办什么样的事都要让国君放心,这是尽忠的极点。注重自我修养的人,悲哀和欢乐都不容易使他受到影响,知道世事艰难,无可奈何却又能安于处境、顺应自然,这就是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做臣子的原本就会有不得已的事情,遇事要能把握真情并忘掉自身,哪里还顾得上眷恋人生、厌恶死亡呢!你这样去做就可以了!
“丘请复以所闻:凡交近则必相靡以信,交远则必忠之以言。言必或传之。夫传两喜两怒之言,天下之难者也。夫两喜必多溢美之言,两怒必多溢恶之言。凡溢之类妄,妄则其信之也莫,莫则传言者殃。故法言曰:‘传其常情,无传其溢言,则几乎全。’
“不过我还是把我所听到的道理再告诉你:不凡与邻近国家交往一定要用诚信使相互之间和顺亲近,而与远方国家交往则必定要用语言来表示相互间的忠诚。国家间交往的语言总得有人相互传递。传递两国国君喜怒的言辞,乃是天下最困难的事。两国国君喜悦的言辞必定添加了许多过分的夸赞,两国国君愤怒的言辞必定添加了许多过分的憎恶。大凡过度的话语都类似于虚构,虚构的言辞其真实程度也就值得怀疑,国君产生怀疑传达信息的使者就要遭殃。所以古代格言说:‘传达平实的言辞,不要传达过分的话语,那么也就差不多可以保全自己了’。况且以智巧相互较量的人,开始时平和开朗,后来就常常暗使计谋,达到极点时则大耍阴谋、倍生诡计。按照礼节饮酒的人,开始时规规矩矩合乎人情,到后来常常就一片混乱大失礼仪,达到极点时则荒诞淫乐、放纵无度。无论什么事情恐怕都是这样:开始时相互信任,到头来互相欺诈;开始时单纯细微,临近结束时便变得纷繁巨大。
“且以巧斗力者,始乎阳,常卒乎阴,泰至则多奇巧;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常卒乎乱,泰至则多奇乐。凡事亦然,始乎谅,常卒乎鄙; 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
“言者,风波也;行者,实丧也。夫风波易以动,实丧易以危。故忿设无由,巧言偏辞。兽死不择音,气息茀()然,于是并生厉心。剋(kēi)核太至,则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而不知其然也。苟为不知其然也,孰知其所终!故法言曰:‘无迁令,无劝成,过度益也。’迁令劝成殆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可不慎与!
“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何作为报也!莫若为致命,此其难者。”
“言语犹如风吹的水波,传达言语定会有得有失。风吹波浪容易动荡,有了得失容易出现危难。所以愤怒发作没有别的什么缘由,就是因为言辞虚浮而又片面失当。猛兽临死时什么声音都叫得出来,气息急促喘息不定,于是迸发伤人害命的恶念。大凡过分苛责,必会产生不好的念头来应付,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假如做了些什么而他自己却又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谁还能知道他会有怎样的结果!所以古代格言说:‘不要随意改变已经下达的命令,不要勉强他人去做力不从心的事,说话过头一定是多余、添加的’。改变成命或者强人所难都是危险,成就一桩好事要经历很长的时间,坏事一旦做出悔改是来不及的。行为处世能不审慎吗!至于顺应自然而使心志自在遨游,一切都寄托于无可奈何以养蓄神智,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有什么必要作意回报!不如原原本本地传达国君所给的使命,这样做有什么困难呢!”
——入世的时候遇到不得不做而又左右为难之事,“自事其心,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也想到老师说的所有事都是一件事,就是安顿好自己这颗心。
【三】
颜阖将傅卫灵公大子,而问于蘧()伯玉曰;“有人于此,其德天杀。与之为无方,则危吾国;与之为有方,则危吾身。其知适足以知人之过,而不知其所以过。若然者,吾奈之何?”
蘧伯玉曰:“善哉问乎!戒之,慎之,正女身哉!形莫若就,心莫若和。虽然,之二者有患。就不欲入,和不欲出。形就而入,且为颠为灭,为崩为蹶(jué)。心和而出,且为声为名,为妖为孽。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
“汝不知夫螳螂乎?怒其臂以当车辙,不知其不胜任也,是其才之美者也。戒之,慎之!积伐而美者以犯之,几矣!
“汝不知夫养虎者乎?不敢以生物与之,为其杀之之怒也;不敢以全物与之,为其决之之怒也;时其饥饱,达其怒心。虎之与人异类而媚养己者,顺也;故其杀者,逆也。
“夫爱马者,以筐盛矢,以蜄(zhèn)盛溺。适有蚊虻(méng)仆缘,而拊( )之不时,则缺衔毁首碎胸。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可不慎邪!”
颜阖将被请去做卫国太子的师傅,他向卫国贤大夫蘧伯玉求教:“如今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德行生就凶残嗜杀。跟他朝夕与共如果不符合法度与规范,势必危害自己的国家;如果合乎法度和规范,那又会危害自身。他的智慧足以了解别人的过失,却不了解别人为什么会出现过错。像这样的情况,我将怎么办呢?”蘧伯玉说:“问得好啊!要警惕,要谨慎,首先要端正你自己!表面上不如顺从依就以示亲近,内心里不如顺其秉性暗暗疏导。即使这样,这两种态度仍有隐患。亲附他不要关系过密,疏导他不要心意太露。外表亲附到关系过密,会招致颠仆毁灭,招致崩溃失败。内心顺性疏导显得太露,将被认为是为了名声,也会招致祸害。他如果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你也姑且跟他一样像个无知无识的孩子;他如果同你不分界线,那你也就跟他不分界线。他如果跟你无拘无束,那么你也姑且跟他一样无拘无束。慢慢地将他思想疏通引入正轨,便可进一步达到没有过错的地步。你不了解那螳螂吗?奋起它的臂膀去阻挡滚动的车轮,不明白自己的力量全然不能胜任,还自以为才高智盛很有力量。警惕呀,谨慎呀!经常夸耀自己的才智而触犯了他,就危险了!你不了解那养虎的人吗?他从不敢用活物去喂养老虎,因为他担心扑杀活物会激起老虎凶残的怒气;他也从不敢用整个的动物去喂养老虎,因为他担心撕裂动物也会诱发老虎凶残的怒气。知道老虎饥饱的时刻,通晓老虎暴戾凶残的秉性。老虎与人不同类却向饲养人摇尾乞怜,原因就是养老虎的人能顺应老虎的性子,而那些遭到虐杀的人,是因为触犯了老虎的性情。爱马的人,以精细的竹筐装马粪,用珍贵的蛤壳接马尿。刚巧一只牛虻叮在马身上,爱马之人出于爱惜随手拍击,没想到马儿受惊便咬断勒口、挣断辔头、弄坏胸络。意在爱马却失其所爱,能够不谨慎吗!”
入世的时候遇到德性不足的人,要“戒、慎,正己身”,原则就是“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具体操作就是“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想起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之如何散势“以间入间”。
【四】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牛,絜(xié )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guǒ)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mán),以为柱则蠹( )。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
匠石归,栎社见梦曰:“女将恶乎比予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夫柤(zhā )、梨、橘、柚、果、蓏(luǒ)之属,实熟则剥,剥则辱;大枝折,小枝泄。此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pǒu )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匠石觉而诊其梦。弟子曰:“趣取无用,则为社何邪?”曰:“密!若无言!彼亦直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gòu )厉也。不为社者,且几有剪乎!且也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喻之,不 亦远乎!”
匠人石去齐国,来到曲辕这个地方,看见一棵被世人当作神社的栎树。这棵栎树树冠大到可以遮蔽数千头牛,用绳子绕着量一量树干,足有头十丈粗,树梢高临山巅,离地面八十尺处方才分枝,用它来造船可造十余艘。观赏的人群像赶集似地涌来涌去,而这位匠人连瞧也不瞧一眼,不停步地往前走。他的徒弟站在树旁看了个够,跑着赶上了匠人石,说:“自我拿起刀斧跟随先生,从不曾见过这样壮美的树木。可是先生却不肯看一眼,不住脚地往前走,为什么呢?”匠人石回答说:“算了,不要再说它了!这是一棵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树,用它做成船定会沉没,用它做成棺椁定会很快朽烂,用它做成器皿定会很快毁坏,用它做成屋门定会流脂而不合缝,用它做成屋柱定会被虫蛀蚀。这是不能取材的树。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它才能有如此寿延。”匠人石回到家里,梦见社树对他说:“你在用什么东西跟我相提并论呢?你打算拿可用之木来跟我相比吗?那楂、梨、橘、柚都属于果树,果实成熟就会被打落在地,打落果子以后枝干也就会遭受摧残,大的枝干被折断,小的枝丫被拽下来。这就是因为它们能结出鲜美果实才苦了自己的一生,所以常常不能终享天年而半途夭折,自身招来了世俗人们的打击。各种事物莫不如此。而且我寻求没有什么用处的办法已经很久很久了,几乎被砍死,这才保全住性命,无用也就成就了我最大的用处。假如我果真是有用,还能够获得延年益寿这一最大的用处吗?况且你和我都是‘物’,你这样看待事物怎么可以呢?你不过是几近死亡的没有用处的人,又怎么会真正懂得没有用处的树木呢!”匠人石醒来后把梦中的情况告诉给他的弟子。弟子说:“旨意在于求取无用,那么又做什么社树让世人瞻仰呢?”匠人石说:“闭嘴,别说了!它只不过是在寄托罢了,反而招致不了解自己的人的辱骂和伤害。如果它不做社树的话,它还不遭到砍伐吗?况且它用来保全自己的办法与众不同,而用是非来了解它,可不就相去太远了吗!”
——有用也就无用,无用又寄托在有用中。
【五】
南伯子綦()游乎商之丘,见大木焉,有异:结驷千乘,将隐芘()其所藾(lài )。子綦曰:“此何木也哉!此必有异材夫!”仰而视其细枝,则拳曲而不可以为栋梁;俯而视其大根,则轴解而不可以为棺椁guǒ;咶(shì )其叶,则口烂而为伤;嗅之,则使人狂酲(chéng )三日而不已。子綦曰:“此果不材之木也,以至于此其大也。嗟乎:神人以此不材!”
宋有荆氏者,宜楸(qiū)、柏、桑。其拱把而上者,求狙猴之 [size=1.2em]杙(yì)斩之;三围四围,求高名之丽者斩之;七围八围,贵人富商之家求椫(shàn)傍者斩之。故未终其天年,而中道之夭于斧斤,此材之患也。故解之以牛之白颡(sǎng)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知之矣,所以为不祥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
南伯子綦在商丘一带游乐,看见长着一棵出奇的大树,上千辆驾着四马的大车,荫蔽在大树树荫下歇息。子綦说:“这是什么树呢?这树一定有特异的材质啊!”仰头观看大树的树枝,弯弯扭扭的树枝并不可以用来做栋梁;低头观看大树的主干,树心直到表皮旋着裂口并不可以用来做棺椁;用舌舔一舔树叶,口舌溃烂受伤;用鼻闻一闻气味,使人像喝多了酒,三天三夜还醒不过来。子綦说:“这果真是什么用处也没有的树木,以至长到这么高大。唉,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物外的‘神人’,就像这不成材的树木呢!”宋国有个叫荆氏的地方,很适合楸树、柏树、桑树的生长。树干长到一两把粗,做系猴子的木桩的人便把树木砍去;树干长到三、四围粗,地位高贵名声显赫的人家寻求建屋的大梁便把树木砍去;树干长到七、八围粗,达官贵人富家商贾寻找整幅的棺木又把树木砍去。所以它们始终不能终享天年,而是半道上被刀斧砍伐而短命。这就是材质有用带来的祸患。因此古人祈祷神灵消除灾害,总不把白色额头的牛、高鼻折额的猪以及患有痔漏疾病的人沉入河中去用作祭奠。这都是巫师对他们的了解,认为他们都是很不吉祥的。不过这正是“神人”所认为的世上最大的吉祥。
——无用乃为大用。
【六】
“支离疏者,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xié) 。挫针治繲(xiè ),足以餬()口;鼓荚播精,足以食十人。上征武士,则支离攘(rǎng)臂于其间;上有大役,则支离以有常疾不受功;上与病者粟,则受三钟与十束薪。夫支离者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
有个名叫支离疏的人,下巴隐藏在肚脐下,双肩高于头顶,后脑下的发髻指向天空,五官的出口也都向上,两条大腿和两边的胸肋并生在一起。他给人缝衣浆洗,足够度日;又替人筛糠簸米,足可养活十口人。国君征兵时,支离疏捋袖扬臂在征兵人面前走来走去;国君有大的差役,支离疏因身有残疾而免除劳役;国君向残疾人赈济米粟,支离疏还领得三钟粮食十捆柴草。像支离疏那样形体残缺不全的人,还足以养活自己,终享天年,又何况像形体残缺不全那样的德行呢!
——无德之德乃为大德。
【七】
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卻(què)曲卻曲,无伤吾足!”
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孔子去到楚国,楚国隐士接舆有意来到孔子门前,说“凤鸟啊,凤鸟啊!你怎么怀有大德却来到这衰败的国家!未来的世界不可期待,过去的时日无法追回。天下得到了治理,圣人便成就了事业;国君昏暗天下混乱,圣人也只得顺应潮流苟全生存。当今这个时代,怕就只能免遭刑辱。幸福比羽毛还轻,而不知道怎么取得;祸患比大地还重,而不知道怎么回避。算了吧,算了吧!不要在人前宣扬你的德行!危险啊,危险啊!人为地划出一条道路让人们去遵循!遍地的荆棘啊,不要妨碍我的行走!曲曲弯弯的道路啊,不要伤害我的双脚!”
山上的树木皆因材质可用而自身招致砍伐,油脂燃起烛火皆因可以燃烧照明而自取熔煎。桂树皮芳香可以食用,因而遭到砍伐,树漆因为可以派上用场,所以遭受刀斧割裂。人们都知道有用的用处,却不懂得无用的更大用处。

三、心得
1、人如何在世界活着,与他人相处,态度:听之以气,心虚志实,“入游其樊而无感其名,入则鸣,不入则止”遇到不得不做而又左右为难之事,“自事其心,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行事之情而忘其身”,也想到老师说的所有事都是一件事,就是安顿好自己这颗心;遇到德性不足的人,要“戒、慎,正己身”,原则就是“形莫若就,心莫若和”,具体操作就是“彼且为婴儿,亦与之为婴儿;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于无疵”,想起鬼谷子本经阴符七术之如何散势“以间入间”。
2、如何自处:有用也就无用,无用又寄托在有用中。无用乃为大用。无德之德乃为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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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2 11:13:4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13 10:51 编辑

第三周(12.11-12.17)
第五章德充符  
第六章大宗师


第五章德充符  
一、查字
1、甲骨文中“王”与“士”同源,后分化。“士”的金文字形与“王”的甲骨文字形一致。王,甲骨文字形像带手柄的宽刃巨斧。有的甲骨文在战斧(士)的基础上加一横指事符号,表示“王”是超级的“士”。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有的金文将斧形的简化成“土”形,淡去了斧形。篆文承续金文字形。篆文的“玉”与篆文的“王”字形相似,区别在于:“玉”的三横疏密均匀,而“王”的三横上密下疏。造字本义:名词,最大的战斧,借代战场上所向无敌的统帅。隶化后楷书与篆文字形中的“玉”无异。在远古冷兵器时代,军人所使用的武器,代表军人的级别与地位:身在前线用小型战斧作战的叫“兵”;身在将帅身边使用大型战斧的高级警卫叫“士”;手持特大战斧的威猛将帅叫“王”。开创缔枝为巢时代的首领叫“帝”;文治天下的智慧首领叫“君”;头戴金冠的至上王者叫“皇”。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王,天下所歸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孔子曰:“一贯三爲王。”
凡王之屬皆从王。李陽冰曰:“中畫近上。王者,則天之義。”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王,人心所向、天下归附和向往的英杰。董仲舒说“古代造字的方法,是在三道横画中间用竖笔连接,叫作‘王’字。三道横画,分别代表
天、地、人,而能够参悟、贯通这三者的人,就是王。”孔子也说“能以一贯三者为‘王’。”所有与王相关的字,都采用“王”作边旁。李阳冰说:“‘王’与‘玉’有微妙差异,‘王’字的三横中,中间一横比较靠近上面的一横,而‘玉’字的三横距离均匀。王之所为,就是天义。”
2、遗——貴,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价值高的。遺,金文彳,前行貴,价值高的),表示持有价值的好东西前往赠送他人。有的金文以“辵”(行进)代替“彳”,强调“前往”含义。篆文基本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双手持贝,前往馈赠。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走之底”,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遗”,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貴”简化成“贵”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遺,亾也。从辵,貴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遗,丢失。字形采用“辵”作边旁,采用“贵”作声旁。


3、宗——
宗,简体甲骨文宀,屋宇示,祭拜祝祷),表示专供祭祀的屋宇。繁体甲骨文将简体甲骨文字形中的“示”写成。有的繁体甲骨文将简体甲骨文字形中的“示”写成。金文、篆文承续繁体甲骨文字形。造字本义:名词,同姓子孙献祭崇拜祖先的祠堂。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宀”写成“宝盖头”,将篆文字形中的“示”写成。古籍常“祖宗”并称,泛指有血缘关系的先人,“祖”指后代所崇拜的最初血缘先人,中华始祖只存在于历史文化记忆之中;“宗”指同祖后代的分支,同一宗族的人往往具有现实的地理范围和具体的同一祭祀祠堂。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宗,尊祖廟也。从宀,从示。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宗,尊祖祭祀的庙堂。字形采用“宀、示”会义。

4、
徵,甲骨文長,长发老人止,即,借代行进),表示让老人离家远行。在早期相对封闭的农业社会,重要的信息与经验,依赖长期的点滴积累,因此见多识广、明察善断的人往往是上了年纪的长者。为了有效利用国内的人才资源,远古明君下诏广寻天下明辨善悟、富于才略的智慧长者,并用官车将他们从遥迢四境接往国都,聘为谋臣,辅助治国。金文用“辵”(行进)代替甲骨文字形中的“止”,用“耑”(“端”的本字)代替甲骨文字形中的“長”(长发老人),其中,是“長”(长发)的简写,表示长发;是“而”(冉须)的变形,“耑”表示长发、长须、安定端庄的智慧老者,强调朝庭重聘的智慧老人角色。有的金文将“耑”写成不知所云的,导致“而”形消失。有的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長”写成,表示有能力(“任”的本字)的老人(“長”的简写);字形加“貝”,表示君王在天下民间广寻珍宝,并强势(又,抓)占有收藏。有的金文则误将本该是“耑”的字形写成战旗状的,以致于表示“招聘贤才”的“徵”字和表示“兴师讨伐”的“征”字在含义上相互纠缠。籀文误将金文字形中表示长发的写成,并用“攴”(持械打击)代替金文字形中的“又”,用“各”(武力进犯)代表金文字形中的“貝”,表示武力劫掠。篆文省去金文字形中的“貝”,将金文字形中的“胜任老者”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又”写成“攴”。造字本义:动词,君王广诏天下,招聘策士谋臣,辅助治国安邦。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用笔画简单的“征”合并笔画复杂的同音字“徵”。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徵,召也。从微省,壬為徵,行於微而文逹者即徵之。,古文徵。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徵,招聘重用。采用有所省略的“微”作边旁,任者为征,表示生活在低微阶层处而才华横溢的人就征召他。,这是古文写法的“徵”字。

5、后——
“司”与“后”本同源,后分化。口,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嘴巴,发音、说话的器官。后,甲骨文卜,权杖口,嘴巴,借代号令、命令),表示发号施令的最高权力者。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卜”写成。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卜”写成。造字本义:名词,生殖崇拜的母系氏族时代发号施令的女王。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卜”写成。《汉字简化方案》用“后”合并代替同音不同义的“後”。在生殖崇拜的母系时代,社会最高权力者为智慧而生殖力强的妇女“后”;进入父系社会后,最高权力掌握在能征善战的男性手里,“后”的地位由女王下降为第一女性。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后,繼體君也。象人之形。施令以告四方,故⺁之。从一口,發令者,君后也。凡后之屬皆从后。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后,继承王位的君主。象人之形。发布号令通告天下四方,所以广布。字形采用“一、口”会义,发号施令者,就是君王之后。所有与后
相关的字,都采用“后”作边旁。
6、眴——“䀏”是“眴”的本字。匀,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平均的。䀏,甲骨文勹,是“匀”的省略目,观看),表示匀视,即眼睛无法聚焦,视觉模糊、没有层次,或出现重影。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目”写成“臣”,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勹”写成“匀”。有的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勹”写成,将甲骨文字形中的“目”写成。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勹”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目”写成。当“䀏”的本义消失后,篆文再加“目”另造“眴”代替,同时误将“䀏”写成“旬”。造字本义:形容词,眼疾目眩,不能定睛聚焦,眼中世界重影而晃动。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旬”写成。古籍多以“眴”代替“䀏”。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䀏,目搖也。眴,䀏或从旬。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䀏,看到眼前的物体重影晃动。眴,这是“䀏”的异体字,采用“旬”作声旁。

7、接——妾,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妻子之外另娶的女人、小老婆。接,金文手,招纳妾,小老婆),表示男人纳妾。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造字本义:动词,男人在娶妻之后纳妾。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手”简写成,失去五指形象;将篆文字形中的“辛”写成“立”,将篆文字形中的“女”写成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接,交也。从手,妾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接,交接。字形采用“手”作边旁,采用“妾”作声旁。

——
【說文】交也。【廣韻】合也,會也。【易·蒙卦】子克家,剛柔接也。【疏】陽居卦內,接待羣隂。

又【晉卦】晝日三接。【禮·表記】君子之接如水。【疏】如兩水相交,尋合而已。又持也,受也,承也。【禮·曲禮】接下承弣。【註】接客手下也。【史記·平準書】漢興,接秦之弊。

8、充——充,篆文倒写的,表示出生不久的婴儿人,父母),像大人的头部和孩子的头部凑在一起。古人在缺乳期和断奶期,将食物放在自己嘴里嚼烂后嘴对嘴地喂养婴孩。造字本义:动词,嘴对嘴哺喂幼婴。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倒写的“子”写成一点加“厶”的,将篆文字形中的“人”写成“儿”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充,長也。高也。从儿,育省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充,生长,长高。字形采用“儿”作边旁,采用省略了“月”的“育”作声旁。

9、符——
付,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府”的省略,表示官署。符,篆文竹,借代竹片,轻便、易于直劈二分的材料付,即“府”的省略,官署),表示有官署标记的竹片。造字本义:名词,一种竹制的核验信物,即,古人将刻有特殊图文的竹片剖成两半,一半留在上级,一半留在下级,作为朝廷或官署封爵、置官、命使和调遣兵将时双方核验的凭证,以双方所持竹片图文是否相吻合来检验持符者的身份真假。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竹”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付”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从竹,付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符,朝庭授权的信物。朝中信物,汉代的制式是以竹为材,长六寸,切分后可以准确相合。字形采用“竹”作边旁,采用“付”作声旁。

【說文】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釋名】符,付也。書所敕命于上,付使傳行之也。【玉篇】符,符節也。分爲兩邊,各持一以爲信。【篇海】符者,輔也,所以輔信。
又驗也,證也,合也。【六書音義】符之爲言扶也,兩相符合而不差也。




二、正音翻译
鲁有兀(wù)者王骀(tái或dài),从之游者与仲尼相若。常季问于仲尼曰:“王骀,兀者也,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立不教,坐不议。虚而往,实而归。固有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者邪?是何人也?”仲尼曰:“夫子,圣人也,丘也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
鲁国有个被砍掉一只脚的人,名叫王骀,可是跟从他学习的人却跟孔子的门徒一样多。孔子的学生常季向孔子问道;“王骀是个被砍去了一只脚的人,跟从他学习的人在鲁国却和先生的弟子相当。他站着不能给人教诲,坐着不能议论大事;弟子们却空怀而来,学满而归。难道确有不用言表的教导,身残体秽内心世界也能达到成熟的境界吗?这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孔子回答说:“王骀先生是一位圣人,我的学识和品行都落后于他,只是还没有前去请教他罢了。我将把他当作老师,何况学识和品行都不如我孔丘的人呢!何止鲁国,我将引领天下的人跟从他学习。”

  常季曰:“彼兀者也,而王先生,其与庸亦远矣。若然者,其用心也,独若之何?”仲尼曰:“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
常季说:“他是一个被砍去了一只脚的人,而学识和品行竟超过了先生,跟平常人相比相差就更远了。像这样的人,他运用心智是怎样与众不同的呢?”仲尼回答说:“死或生都是人生变化中的大事了,可是死或生都不能使他随之变化;即使天翻过来地坠下去,他也不会因此而丧失、毁灭。他通晓无所依凭的道理而不随物变迁,听任事物变化而信守自己的要旨。”
  常季曰:“何谓也?”仲尼曰:“自其异者视之,肝胆楚越也;自其同者视之,万物皆一也。夫若然者,且不知耳目之所宜,而游心乎德之和物视其所一而不见其所丧,视丧其足犹遗土也。
常季说:“这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从事物千差万别的一面去看,邻近的肝胆虽同处于一体之中也像是楚国和越国那样相距很远;从事物都有相同的一面去看,万事万物又都是同一的。像这样的人,将不知道耳朵眼睛最适宜何种声音和色彩,而让自己的心思自由自在地遨游在忘形、忘情的浑同境域之中。外物看到了它同一的方面却看不到它因失去而引起差异的一面,因而看到丧失了一只脚就像是失落了土块一样。”
  常季曰:“彼为己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物何为聚之哉?”仲尼曰:“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受命于地,唯松柏独也正,冬夏青青;受命于天,唯舜独也正,幸能正生,以正众生。夫保始之徵zhēng,不惧之实,勇士一人,雄入于九军。将求名而能自要者而犹若是,而况官天地、府万物、直寓六骸、象耳目、一知之所知而心未尝死者乎!彼且择日而登假,人则从是也。彼且何肯以物为事乎!”
常季说:“王骀只是善于修养自己,用他的智慧充实他的心,用他的心去领悟符合天道的常心。那为什么外物还能聚集在他的周围呢?”孔子说:“人没有从流动的水中照到自己的,而只能从静止的水中照到自己。唯有静止才能使众多外物静止下来。同是受命于地的树木,只有松柏有独特的本性而冬夏常青。同是受命于天的帝王,只有尧舜得到独特正直品质,成为万物之上的帝王。幸而能以自己的本性,去端正众人的本性。保全本初时的迹象,心怀无所畏惧的胆识;勇士只身一人,也敢称雄于千军万马。一心追逐名利而自我索求的人,尚且能够这样,何况那主宰天地,包藏万物,只不过把躯体当作寓所,把耳目当作外表,掌握了自然赋予的智慧所通解的道理,而精神世界又从不曾有过衰竭的人呢!他定将选择好日子升登最高的境界,人们将紧紧地跟随着他。他还怎么会把聚合众多弟子当成一回事呢!
——学习的态度:虚而往,才能实而归。游心乎德之和。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作为老师,作为咨询师,“唯止能止众止”。

  申徒嘉,兀者也,而与郑子产同师于伯昏无人。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其明日,又与合堂同席而坐。子产谓申徒嘉曰:“我先出则子止,子先出则我止。今我将出,子可以止乎?其未邪?且子见执政而不违,子齐执政乎?”申徒嘉曰:“先生之门固有执政焉如此哉?子而说子之执政而后人者也。闻之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久与贤人处则无过。’今子之所取大者,先生也,而犹出言若是,不亦过乎!”
  子产曰:“子既若是矣,犹与尧争善。计子之德,不足以自反邪?”申徒嘉曰:“自状其过以不当亡者众;不状其过以不当存者寡。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游于羿之彀(gòu)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人以其全足笑吾不全足者众矣,我怫然而怒,而适先生之所,则废然而反。不知先生之洗我以善邪?吾之自寐邪?吾与夫子游十九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今子与我游于形骸之内,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过乎!”子产蹴然改容更貌曰:“子无乃称!”
申徒嘉是被断去一只脚的人,他和子产同样拜伯昏无人为师。子产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去则你留下来,你先出去则我留下来。”到第二天,子产和申徒嘉又在厅堂里同席而坐。子产对申徒嘉说,“我先出去而你留下,你先出去而我留下。现在我将要出去。你可以留下呢,还是不能留下呢?况且,你见到执政的宰相而不知道回避,你要比齐执政的宰相吗?”申徒嘉说:“在老师的门下,岂有执政的宰相这个样子呢?你得意你的执政宰相就轻视别人吗?我听先生说过:‘镜子明亮就不落灰尘,落上灰尘就不明亮。长久和贤人在一起就不会有过错。’现在,你所求取的是老师的广博知识,还说出这样的话,不是太过分了吗?”子产说:“你既然形体如此了,还要与尧争高低,衡量一下你的德行还不足以使你自我反省吗?”申徒嘉说:“自己陈述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是不善的人是多数。不陈述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是不善的人是少数。知道对事情无可奈何而安善如命,只有有道德的人才能做到。处在后羿的射程之内的地方,正是中央那块地方,就是必中之的。然而有时却没有射中目标,这是命运。人们以他门的双脚讥笑我一只脚的人很多。我听了勃然大怒,当我到了伯昏先生这里,我的怒气全消了。不知道伯昏先生用善道教育我吗?我跟伯昏先生已经学习十年九年了,还不曾感到我是断了脚的人。现在,你和我以道德相处,而你却要我身体完好,这不是太过分了吗?”子产不安地改变了态度,说:“你不要再说了!”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

  鲁有兀者叔山无趾,踵见仲尼。仲尼曰:“子不谨,前既犯患若是矣。虽今来,何及矣!”无趾曰:“吾唯不知务而轻用吾身,吾是以亡足。今吾来也,犹有尊足者存,吾是以务全之也。夫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吾以夫子为天地,安知夫子之犹若是也!”孔子曰:“丘则陋矣!夫子胡不入乎?请讲以所闻。”无趾出。孔子曰:“弟子勉之!夫无趾,兀者也,犹务学以复补前行之恶,而况全德之人乎!”
  无趾语老聃曰:“孔丘之于至人,其未邪?彼何宾宾以学子为?彼且以蕲以諔(chù)诡幻怪之名闻,不知至人之以是为己桎梏邪?”老聃曰:“胡不直使彼以死生为一条,以可不可为一贯者,解其桎梏,其可乎?”无趾曰:“天刑之,安可解!”
鲁国有个因刖刑被断了脚的人叫叔山无趾,用脚跟走路去拜见孔子。孔子说:“你从前不谨慎,已触犯刑律遭到这样的祸患了。现在虽然来请教,怎么来得及挽回呢?”无趾说:“我只因不识时务而轻率地采取行动,因此断掉了脚。现在我到这里来,还有比脚更珍贵的道德尚存在。我要竭力保全它。天无所不盖,地无所不载,我把先生看成天地,哪知先生是这样有拣择的人呢!”孔子说:“我实在太浅陋了。先生为什么不进来呢?请讲一讲你所听到的道理!”无趾没进去就走了。孔子说:“弟子们,努力啊!无趾是被断了脚的罪人,还要学习以求弥补以前的过错,何况没有犯过过错又具备道德的人呢!”无趾对老子说:“孔子是达到至人或是没达到至人的境界呢?他为什么还频频地向你学习呢?况且他追求的是奇异的虚幻的名声,他不了解至人把这些看成是束缚自己的桎梏吗?”老子说:“怎么不径直让他把生和死看成一样,把可以与不可以看作是齐一的,从而解脱他的枷锁,这样恐怕也就可以了吧?”无趾说:“这是上天加给他的处罚,哪里可以解脱!
——缺德也是一种天刑,天刑,唯有受之,而补之。
  鲁哀公问于仲尼曰:“卫有恶人焉,曰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曰:‘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数十而未止也。未尝有闻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无君人之位以济乎人之死,无聚禄以望人之腹,又以恶骇天下,和而不唱,知不出乎四域,且而雌雄合乎前,是必有异乎人者也。寡人召而观之,果以恶骇天下。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国无宰,而寡人传国焉。闷然而后应,氾fàn而若辞。寡人丑乎,卒授之国。无几何也,去寡人而行。寡人恤焉若有亡也,若无与乐是国也。是何人者也!”

  仲尼曰:“丘也尝使于楚矣,适见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shùn若,皆弃之而走。不见己焉尔,不得其类焉尔。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战而死者,其人之葬也不以翣(shà)资;刖者之屡,无为爱之。皆无其本矣。为天子之诸御:不爪翦jiǎn,不穿耳;取妻者止于外,不得复使。形全犹足以为尔,而况全德之人乎!今哀骀它未言而信,无功而亲,使人授己国,唯恐其不受也,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
鲁哀公向孔子问道:“卫国有位长相丑陋的人,叫做哀骀它。男人与他相处,眷恋而不能离开他。女人见到他,就请求父母说:‘与其做别人的妻子,勿宁做哀骀它的妾。’这样的女人已有十多位了还未停止。未曾听说他提倡过什么,只是经常附和别人罢了。他没有统治的权位拯救别人的死亡,也没有积蓄的俸禄填饱别人的肚子,反而以丑陋的容貌使天下人惊骇,只应和而不倡导,知慧不超出四方,然而却因此使无论男女都聚合在他的跟前。这样的人必定有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我把他请来看他,果然是以丑陋惊骇天下的人。他和我相处,不到一个月,而我已经觉察到他的为人了。不到一年,我就信任他了。国内没有宰相,我要把国事交给他,他却淡漠无睹,而后才来应承。对于权位没有放在心上,如同拒绝或辞去一样。我感到很羞愧,终于把政权国事托付给他。不久,他离开我走掉了。我感到忧伤,若有所失,好象在这个国家里虽然富有,而再没有使我感到快乐的人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说:“我也曾去过楚国,恰巧遇到一群小猪羔在吸吮着刚刚死去母猪的乳汁,不一会就目动而惊恐起来,都抛弃它们死去的母猪而逃跑了。因为死母猪看不到小猪,小猪得不到自己的同类。小猪爱它母亲,不是爱它母亲的形体,而是爱其主使形体的精神。作战而死的人,在他们的葬礼中不用装饰棺椁。断脚的人就没有理由再去爱他的鞋子,都因为没有它的根基了。做天子侍从的人,女的不剪指甲,不穿耳环眼;男的娶了妻子的留在宫外,不再服役,为保持形体完整。天子侍从尚且如此,何况保全天赋道德的人呢!现在哀骀它不说话就能使人相信,没有功业就能使人亲近,能使别人把自己的政权交给他,还唯恐他不接受;这一定是德性完善而又不表露于形体的人。”

——作为母亲,应该告诫自己,孩子“所爱其母者,非爱其形也,爱使其形者也。”

  哀公曰:“何谓才全?”仲尼曰:“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于兑。使日夜无隙,而与物为春,是接而生时于心者也。是之谓才全。”“何谓德不形?”曰:“平者,水停之盛也。其可以为法也,内保之而外不荡也德者,成和之修也。德不形者,物不能离也。”
  哀公异日以告闵子曰:“始也吾以南面而君天下,执民之纪而忧其死,吾自以为至通矣。今吾闻至人之言,恐吾无其实,轻用吾身而亡吾国。吾与孔丘非君臣也,德友而已矣!”
哀公说:“什么叫‘才全’?”孔子说:“生死存亡,贫穷富贵,赞贤与毁不肖,饥渴冷暖,这都是事物的变化,天命的运行。犹如日夜轮转,而智慧不能测度它们的起始,因此,不值得以此扰乱德之为德的德性,不可以侵入心灵。使心境和谐快乐;畅通而不失其怡悦,使自己日夜一刻不停地和万物共处在象春天一样的和乐之中。这样,顺应外物而在心中产生的和悦的气质,就叫做‘才全’。”“什么叫做‘德不形’?”孔子说:“平静如水静止的至高点,它可以成为我们取法的准绳。内心保持高度静止,就不会为外物所动摇。德就是以修养功夫合其本体。所谓‘德不形’,就是万物都不愿意离开它。”几天以后,哀公告诉闵子说:“开始,我以为我居于国君的地位统治天下,掌握治理臣民的纲纪,忧虑臣民的生计,自以为是通达治理的道理了。现在,我听到至人的言论,我担心自己有名无实,轻率地使用自己的躯体,而危亡自己的国家,我和孔子,并不是君臣,而是以道德相交的朋友。”
  闉yín跂支离无脣chún说卫灵公,灵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dòu肩肩。甕wèng㼜àng大瘿yǐng说齐桓公,桓公说之,而视全人:其脰肩肩。故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人不忘其所忘而忘其所不忘,此谓诚忘。

  故圣人有所游,而知为孽,约为胶,德为接,工为商。圣人不谋,恶用知?不斵zhuó,恶用胶?无丧,恶用德?不货,恶用商?四者,天鬻yù也。天鬻者,天食也。既受食于天,又恶用人!
  有人之形,无人之情。有人之形,故群于人;无人之情,故是非不得于身。眇乎小哉,所以属于人也;謷áo乎大哉,独成其天。
有位守门人支离无唇向卫灵公游说,卫灵公很喜欢他,再看到形体完整的人,反而觉得脖子长得太细小了。有位脖子生大瘤子卖盆瓮的人向齐桓公游说,齐桓公很喜欢他,再看到形体完整的人,反而觉得脖子也太细小了。所以德性有所长而形体丑陋就会被人所遗忘。人如果不遗忘他所应当遗忘的残形,而遗忘他所不应遗忘的德性,那才叫做真实的遗忘。所以圣人能保持游心乎德和,把智慧当作孽生的旁叉,把盟约当作胶合不坚固,把所得看成是有所取,把工巧看成是商贩。圣人不搞权谋,哪里用得着智巧?不去雕琢,哪里用得着胶合?性没有丧失,哪里用得着充德?不求得利,哪里用得着通商?这四者都是禀受于天,也就是靠天饲养。既然禀受于天,又哪里还用得着人为呢?有人的形体,没有人的性情。有了人的形体,所以能和人群居;没有人的性情,所以是非就不会在他身上产生。吵小啊,与人同类的人情事故。高大啊,与天同体而成其天德!
——才全,和通之境。德不形,是非不得于身。是 以 圣 人 后 其 身 而 身 先 ﹔ 外 其 身 而 身 存 。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gǎo wú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
惠子对庄子说:“人本来就没有情欲吗?”庄子说:“是这样。”惠子说:“是人而没有情欲,为什么能叫做人呢?”庄子说:“大道赋予他容貌,天赋予他形体,怎么不叫做人呢?”惠子说:“既然叫做人,为什么会没有情欲呢?”庄子说:“这不是我所说的情欲,我所说的情欲是说人不要以好恶在内部伤害他自己的身心,要经常因顺自然而不补充营养。”惠子说:“不补充营养。怎么能有他的身体?”庄子说:“大道赋予人容貌,天赋予人形体,不要以好恶在内部伤害他自己的身心。现在,你驰逐你的心神,操劳你的精力;你倚在树边吟咏,靠着几案苦思瞑想,自然选择了你的形体,你却用坚白论而自鸣得意!”

三、心得

德充符,全德之符: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不以物迁;缺德就要积德,受天刑也是在积德;全德之人使德不形,即无人之情,不以好恶内伤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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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3 10:54:1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16 16:42 编辑

第六章  大宗师
一、查字1、巨,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拒”的省略,表示抵制。詎,篆文言,说话、认同巨,“拒”),表示不认同。造字本义:动词,不认同,不同意。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讵”,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言”简化成“讠”。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詎,詎猶豈也。从言,巨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讵,犹如说“岂”、“难道”。字形采用“言”作边旁,采用“巨”作声旁。

2、
翛xiāo然——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样子。
3、頯kuí——质朴。
4、顙 sǎng ——额头
5、觚gū—古同“弧”,独立不群。
6、[size=1.2em]滀chù ——积聚;郁结:“夫忿~之气,散而不反。;湍急:“~水高陵。
7、悗mèn ———不经意,无心:“~乎忘其言也。”;孤独的样子。
8、攖——yīng扰乱,纠缠
9、待——待,金文彳,前行寺,持),表示有所持而前往。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持礼前往,表达敬意。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待,竢也。从彳,寺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待,等着。字形采用“彳”作边旁,“寺”作声旁。

10、逆——
“屰”是“逆”的本字。屰,甲骨文是特殊指事字,是“大”(成年人)的倒写,表示倒行、逆行,与自己的行进方向相反。当“屰”作为单纯字件后,甲骨文再加“止”另造“逆”代替,或加“彳”(行进),或甲骨文加“辵”(行进),强调行进方向相反。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篆文误将金文字形中倒写的“大”写成“大”字加一横的字形“屰”造字本义:动词,双方方向相反地相向而行,与相从相反。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走之底”,将篆文字形中的“屰”写成。古籍多以“逆”代替“屰”。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逆,迎也。从辵,屰聲。關東曰逆,關西曰迎。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逆,相向迎面而行。字形采用“辵”作边旁,“屰”作声旁。同一动作,在关东叫“逆”,在关西叫“迎”。

【玉篇】度也,謂先事預度之也。【論語】不逆詐。【易·說卦】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

11、谟——
“謨”是“”的异体字。莫,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否定、不可。,籀文莫,否定、不可口,说话),表示不可言说,不可与他人说道。篆文以“言”代替籀文的“口”,强调“言论”含义。造字本义:动词,暗中谋划与命运攸关的最高决策,并严守绝密。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言”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莫”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谟”,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言”简化成“讠”。古籍多以“謨”代替“”。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謨,議謀也。从言,莫聲。《虞書》曰:“咎繇謨。”,古文謨从口。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谟,谋议。字形采用“言”作边旁,采用“莫”作声旁。《虞书》有《皋陶谟》篇。,这是古文写法的“谟”字,采用“口”作边旁。

【說文】議謀也。【徐曰】慮一事畫一計爲謀,汎議將定其謀曰謨。【虞書】有《大禹謨》,《臯陶謨》。

12、役——
役,甲骨文人,士兵手持大锤),表示士兵持械守疆。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人”写成双人,将甲骨文字形中的“殳”写成。籀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殳”写成,其中既像“弓”又像边塞城墙,表示士卒在城堡戍边。篆文用“彳”(行,前行)代替籀文字形中的“人”,强调征夫离家远行戍边。造字本义:动词,被强征的壮丁,离家远行,戍边守土。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彳”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殳”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役,戍邊也。从殳,从彳。,古文役从人。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役,戍守边疆。字形采用“殳、彳”会义。,这是古文写法的“役”,采用“人”作边旁。

——
【說文】戍邊也。【詩·小雅·采薇序】遣戍役,以守衞中國。
又【玉篇】使役也。【易·說卦】致役乎坤。【書·大誥】予造天役。【周禮·天官·大宰】田役以馭其衆。
又有所求而不止曰役役。【莊子·齊物論】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註】得此不止,復逐於彼,疲役終身也。
13、适——啻,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最高话语权。適,金文帝,即“啻”的省略,最高话语权辵,前行),表示尊令而行。篆文将文字字形中的“帝”写成“啻”,将金文字形中的“辵”写成造字本义:动词,古代诸侯国按最高人才标准精选出的贡士,遵令往赴中央朝廷。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啻”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辵”写成“走之底”。《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适”,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啻”简化成“舌”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適,之也。从辵,啻聲。適,宋魯語。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适,前往。字形采用“辵”作边旁,“啻”作声旁。适,这是宋鲁方言对“之”的说法。

——
【說文】之也。【廣韻】往也。【正韻】如也,至也。【詩·鄭風】適子之館兮。【禮·曲禮】將適舍,求毋固。
又【廣韻】樂也。【正韻】安便也,自得也。【詩·鄭風】適我願兮。【莊子·大宗師】適人之適,不自適其適。
14、“”的字源解说我评站长的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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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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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士兵的护身甲牌。循,篆文彳,行进盾,士兵的护身牌),表示士兵持盾而进。造字本义:动词,依照既定布署,士兵持盾向敌阵前进。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战场上持盾而进叫“循”,曳兵而逃叫“遁”。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循,行順也。从彳,盾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循,顺路而行。字形采用“彳”作边旁,“盾”作声旁。

15、黼黻——1.泛指礼服上所绣的华美花纹。 2.绣有华美花纹的礼服。《淮南子.说林训》:"黼黻之美﹐在于杼轴。"高诱注:"白与黑为黼﹐青与赤为黻﹐皆文衣也。"多指帝王和高官所穿之服。 3.借指爵禄。 4.使华美。 5.借指辞藻,华美的文辞。 6.指修饰文辞。 7.谓辅佐。

16、奄——电,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雨天打雷时的闪光。奄,金文打雷时的闪电大,人),表示闪电打在人身上。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闪状电写成“电”,并将金文“电”上“人”下的结构,颠倒成“人”上“电”下的结构。造字本义:动词,闪电将人击毙。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电”写成。生命毁于雷电为“奄”,生命毁于流水为“淹”。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奄,覆也。大有餘也。又,欠也。从大,从申。申,展也。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奄,覆盖。大,表示完全超过。奄,又可解释为“哈欠叹息”。字形采用“大、申”会义。申(电),表示伸展。



17、攖——嬰,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纓”的省略,表示女子佩戴贝串项圈。攖,甲金篆隶字形资料暂缺,楷书手,干扰、搅挠 嬰,即“纓”的省略,女子佩戴贝串项圈),表示干扰、搅挠,或套圈束缚。推测造字本义:动词,干扰、打乱某种势力,或束缚、抑制某种势力。《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樱”,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嬰”简写成“婴”



二、正音翻译
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 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 者,是知之盛也。虽然,有患:夫知有所待而后当,其所待者特未定 也。庸讵知吾所谓天之非人乎?所谓人之非天乎?且有真人而后有真 知。
认识到天所做的事情,也认识到人所做的事情,那就可以回到家里躺下休息了。认识到天所做的事情,是天生的;认识到人所做的,是凭借其认识所知道的来供养他去认识所不知道的,一生从头到尾而不会半路死亡,这是认识的最高境界。及时这样仍然是有灾难的:那就是认识是有所持而前往的,然后才能获得与事实一致的认识,而他所持有的是不确定的。怎么能知道我所持的就是天而不是人呢?或者是人而不是天呢?而且有真人后面才有真知。
——如果他所知的本身就有问题,就是偏见,那就只会导致越来越多的错误,不可能获得真理。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 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 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什么是真人?古代的真人,事物不发展到一定程度不做预测,不妄自尊大,不谋虑未来。就是这样,错过了时机而不懊悔,赶上了时机也不得意;若是这样,登高不怕,下水不湿,入火不热。只有认识能达到合于大道的人才可以这样。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 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
ài言若哇。其耆shì欲深者,其天机浅 。
古代的真人,睡时不梦想,醒时不忧虑。饮食并不肥美,呼吸则是深沉静然。真人的呼吸用脚跟(整个身体在呼吸?),普通人的呼吸用喉咙。被人屈服的人咽在喉头的话就像哇哇漫语。嗜好欲望深的人,他的天然本能就浅薄了。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
xiāo然而往, 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 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 容寂,其颡sǎngkuí。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 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爱人。 故乐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天时,非贤也;利害不通,非 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 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 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古代的真人,不知道喜欢活,不知道厌恶死。出生不高兴,人死不抗拒,自由自在地离开人间,自由自在地来到人间。不忘天命之始,不求天年之终,欣喜地接受生,也把死看成回归到自然的道。这就叫做不用人的心智弃道,不用人的意志助天。这就叫做真人。这样的人,心思安定,容貌寂静,面额无光;冷清象秋天,温暖象春天,喜怒如同四时变化一样自然,和万物相处都适宜而不可测知他的规律。圣人发动战争,灭亡了别人的国家而不失掉人心。雨露滋润万物,不为人有意喜爱,由此可见,有心通达物情而引以为乐,就不是圣人;有心亲近他人而自以为德,就不是仁人;有心利用天时而自命为智,就不是贤人;有心分别利害而不能通之于齐一,就不是君子;有心以行为博得名誉而失掉自己的本性,就不是士子;丧失身躯却与真理不符,就不是守住真理的人。象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负石、纪他和申徒狄等人,都是在守人所守得,为人的安适而求适,而不是为自己的安适而求适(?)的人。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足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 乎其虚而不华也;邴bǐng邴乎其似喜也,崔崔乎其不得已也,滀chù乎进我色 也,与乎止我德也,广乎其似世也,謷áo乎其未 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悗mèn乎忘其言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 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所以行 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 于丘也,而人真以为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 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人为徒,天与人不相胜 也,是之谓真人。
古比的真人,他处世的情志正义而不结朋党;看起来像不足而又无所承受;独立不群而不固执;襟怀开阔而不浮华;神情爽朗象似喜悦!高大的样子象似不得已!内心深沉而面色可亲,德性不急迫而令人归依;勤勉的行径犹如世欲作为!高大的形象好象不能控制;深沉不语象似闭着嘴吧。以刑罚为本体,以礼教为翅膀,以智慧为时变,以道德为因顺本性。以刑罚的本体,杀人也是宽大。以礼教为翅膀,才能畅行于社会;以知慧为时变,是不得已应付于事务;以道德为因顺本性,说的是有脚就可以登上山丘。而人人认为他是勤于行走的人。所以,他喜欢的是齐一,他不喜欢的也是齐一。他以为相同的是一,他以为不相同的也是一。他以为相同的与天同类,他以为不同的与人同类。天与人是不能相互对立的。这样的人就叫做真人。

  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 。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人特以有君为愈乎己, 而身犹死之,而况其真乎!
死和生均非人为之力所能安排,犹如黑夜和白天交替那样永恒地变化,完全出于自然。有些事情人是不可能参与和干预的,这都是事物自身变化的实情。人们总是把天看作生命之父,而且终身爱戴它,何况那特立高超的“道”呢!人们还总认为国君是一定超越自己的,而且终身愿为国君效死,又何况应该宗为大师的“道”呢?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
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 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泉水干涸了,鱼儿困在陆地上相互依偎,互相大口出气来取得一点湿气,以唾沫相互润湿,不如将过去江湖里的生活彻底忘记。与其赞誉唐尧的圣明而非议夏桀的暴虐,不如把他们都忘掉而融化混同于“道”。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 乃所以善吾死也。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 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藏小大有宜,犹有所循。若夫藏天下于天 下而不得所循,是恒物之大情也。特犯人之形而犹喜之。若人之形者 ,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其为乐可胜计邪?故圣人将游于物之所不得循 而皆存。善妖善老,善始善终,人犹效之,而况万物之所系而一化之 所待乎!
大地把我的形体托载,并且用生存来劳苦我,用衰老来闲适我,用死亡来安息我。所以,把我的存在看作好事的,也就因此而可以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将船儿藏在大山沟里,将渔具藏在深水里,可以说是十分牢靠了。然而半夜里有个大力士把它们连同山谷和河泽一块儿背着跑了,睡梦中的人们还一点儿也不知道。将小东西藏在大东西里是适宜的,仍然是有可以遵循的。假如把天下藏在天下里而没有可遵循的,这就是事物固有的真实之情。人们只要承受了人的形体便十分欣喜,至于像人的形体的情况,在万千变化中从不曾有过穷尽,那快乐之情难道还能够加以计算吗?所以圣人将生活在各种事物都不会丢失的环境里而与万物共存亡。以少为善以老为善,以始为善以终为善,人们尚且加以效法,又何况那万物所联缀、各种变化所依托的“道”呢!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 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 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豨
韦氏得之,以挈qiè 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 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勘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 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Zhuān Xū得之,以处 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 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 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道”是真实而又确凿可信的,然而它又是无为和无形的;“道”可以感知却不可以口授,可以领悟却不可以面见;“道”自身就是本、就是根,还未出现天地的远古时代“道”就已经存在;它引出鬼帝,产生天地;它在太极之上却并不算高,它在六极之下不算深,它先于天地存在还不算久,它长于上古还不算老。狶韦氏得到它,用来统驭天地;伏羲氏得到它,用来调合元气;北斗星得到它,永远不会改变方位;太阳和月亮得到它,永远不停息地运行;堪坏得到它,用来入主昆仑山;冯夷得到它,用来巡游大江大河;肩吾得到它,用来驻守泰山;黄帝得到它,用来登上云天;颛顼得到它,用来居处玄宫;禹强得到它,用来立足北极;西王母得到它,用来坐阵少广山。没有人能知道它的开始,也没有人能知道它的终结。彭祖得到它,从远古的有虞时代一直活到五伯时代;傅说得到它,用来辅佐武丁,统辖整个天下,乘驾东维星,骑坐箕宿和尾宿,而永远排列在星神的行列里。
  南伯子葵问乎女偊
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 “吾闻道矣。”南伯子葵曰:“道可得学邪?”曰:“恶!恶可!子 非其人也。夫卜梁倚有圣人之才而无圣人之道,我有圣人之道而无圣 人之才。吾欲以教之,庶几其果为圣人乎?不然,以圣人之道告圣人 之才,亦易矣。吾犹守而告之,参日而后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 又守之,七日而后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后能外生; 已外生矣,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 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杀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为物无不将也, 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yīng宁。撄宁也者,撄而后成 者也。”
南伯子葵向女偊问道:“你的岁数已经很大了,可是你的容颜却像孩童,这是什么缘故呢?”女偊回答:“我得‘道’了。”南伯子葵说:“‘道’可以学习吗?”女偊回答说:“不!怎么可以呢!你不是可以学习‘道’的人。卜梁倚有圣人明敏的才气却没有圣人虚淡的心境,我有圣人虚淡的心境却没有圣人明敏的才气,我想用虚淡的心境来教导他,恐怕他果真能成为圣人哩!然而却不是这样,把圣人虚淡的心境传告具有圣人才气的人,是很容易的吗。我仍然是持守着并告诉他,三天之后便能遗忘天下,既已遗忘天下,我又凝寂持守,七天之后能遗忘万物;既已遗忘外物,我又凝寂持守,九天之后便能遗忘自身的存在;既已遗忘存在的生命,而后心境便能如朝阳一般清新明彻;能够心境如朝阳般清新明彻,而后就能够感受那绝无所待的‘道’了;既已感受了‘道’,而后就能超越古今的时限;既已能够超越古今的时限,而后便进入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境界。摒除了生也就没有死,留恋于生也就不存在生。作为事物,‘道’无不有所送,也无不有所迎;无不有所毁,也无不有所成,这就叫做‘撄宁’。撄宁,意思就是不受外界事物的纷扰,而后保持心境的宁静。”——静意固志。闻道在守道,守道须勤行,行在撄宁,撄宁而后成。
  南伯子葵曰:“子独恶乎闻之?”曰:“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 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 需役闻之于讴ōu,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cān liáo,参寥闻之疑始。”
南伯子葵又问:“你偏偏是怎么得‘道’的呢?”女偊又回答说:“我从副墨(文字)的儿子那里听到的,副墨的儿子从洛诵(背诵)的孙子那里听到的,洛诵的孙子从瞻明(目视明晰)那里听到的,瞻明从聂许(附耳私语)那里听到的,聂许从需役(勤行不怠)那里听到的,需役从於讴(吟咏领会)那里听到的,於讴从玄冥(深远虚寂)那里听到的,玄冥从参寥(高旷寥远)那里听到的,参寥从疑始(迷茫而无所本)那里听到的。”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 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 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俄而子舆有病,子祀往问之。曰:“伟 哉,夫造物者将以予为此拘拘也。”曲偻发背,上有五管,颐隐于齐 ,肩高于顶,句赘
zhuì指天,阴阳之气有沴,其心闲而无事,胼(左“足”右“鲜”)而鉴于井,曰:“嗟乎!夫造物者又将 以予为此拘拘也。”
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个人在一块摆谈说:“谁能够把无当作头,把生当作脊柱,把死当作尻尾,谁能够通晓生死存亡浑为一体的道理,我们就可以跟他交朋友。”四个人都会心地相视而笑,心心相契却不说话,于是相互交往成为朋友。不久子舆生了病,子祀前去探望他。子舆说:“伟大啊,造物者!把我变成如此曲屈不伸的样子!腰弯背驼,五脏穴口朝上,下巴隐藏在肚脐之下,肩部高过头顶,弯曲的颈椎形如赘瘤朝天隆起”。阴阳二气不和酿成如此灾害,可是子舆的心里却十分闲逸好像没有生病似的,蹒跚地来到井边对着井水照看自己,说:“哎呀,造物者竟把我变成如此曲屈不伸!”

  子祀曰:“女恶之乎?”曰:“亡,予何恶!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 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
xiāo炙;浸 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且夫得者, 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此古之所谓县解也, 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且夫物不胜天久矣,吾又何恶焉!”
子祀说:“你讨厌这曲屈不伸的样子吗?”子舆回答:“没有,我怎么会讨厌这副样子!假令造物者逐渐把我的左臂变成公鸡,我便用它来报晓;假令造物者逐渐把我的右臂变成弹弓,我便用它来打斑鸠烤熟了吃。假令造物者把我的臀部变化成为车轮,把我的精神变化成骏马,我就用来乘坐,难道还要更换别的车马吗?至于生命的获得,是因为适时,生命的丧失,是因为顺应;安于适时而处之顺应,悲哀和欢乐都不会侵入心房。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解脱了倒悬之苦,然而不能自我解脱的原因,则是受到了外物的束缚。况且事物的变化不能超越自然的力量已经很久很久,我又怎么能厌恶自己现在的变化呢?”

  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妻子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曰: “叱!避!无怛
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 ?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子来曰:“父母于 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 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以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 ,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大冶铸金,金踊跃曰 :‘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 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 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可哉!”成然寐,蘧然觉。
不久子来也生了病,气息急促将要死去,他的妻子儿女围在床前哭泣。子犁前往探望,说:“嘿,走开!不要惊扰他由生而死的变化!”子犁靠着门跟子来说话:“伟大啊,造物者!又将把你变成什么,把你送到何方?把你变化成老鼠的肝脏吗?把你变化成虫蚁的臂膀吗?”
子来说:“父母对于子女,无论东西南北,他们都只能听从吩咐调遣。自然的变化对于人,则不啻于父母;它使我靠拢死亡而我却不听从,那么我就太蛮横了,而它有什么过错呢!大地把我的形体托载,用生存来劳苦我,用衰老来闲适我,用死亡来安息我。所以把我的存在看作是好事,也因此可以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现在如果有一个高超的冶炼工匠铸造金属器皿,金属熔解后跃起说‘我将必须成为良剑莫邪’,冶炼工匠必定认为这是不吉祥的金属。如今人一旦承受了人的外形,便说‘成人了成人了’,造物者一定会认为这是不吉祥的人。如今把整个浑一的天地当作大熔炉,把造物者当作高超的冶炼工匠,用什么方法来驱遣我而不可以呢?”于是安闲熟睡似的离开人世,又好像惊喜地醒过来而回到人间。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 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穷终!”三 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友。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在一起谈话:“谁能够相互交往于无心交往之中,相互有所帮助却像没有帮助一样?谁能登上高天巡游雾里,循环升登于无穷的太空,忘掉自己的存在,而永远没有终结和穷尽?”三人会心地相视而笑,心心相印于是相互结成好友。
  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 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而已反其真 ,而我犹为人猗yǐ!”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 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 ?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颜色不变,无以命之。彼何人者 邪?”孔子曰:“彼游方之外者也,而丘游方之内者也。外内不相及 ,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天地之 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yóu,以死为决(疒丸)溃痈yōng。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假于异物 ,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反复终始,不知端倪;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众 人之耳目哉!”

过不多久子桑户死了,还没有下葬。孔子知道了,派弟子子贡前去帮助料理丧事。孟子反和子琴张却一个在编曲,一个在弹琴,相互应和着唱歌:“哎呀,子桑户啊!哎呀,子桑户啊!你已经返归本真,可是我们还成为活着的人而托载形骸呀!”子贡听了快步走到他们近前,说:“我冒昧地请教,对着死人的尸体唱歌,这合乎礼仪吗?”二人相视笑了笑,不屑地说:“这种人怎么会懂得‘礼’的真实含意!”
子贡回来后把见到的情况告诉给孔子,说:“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呢?不看重德行的培养而无有礼仪,把自身的形骸置于度外,面对着死尸还要唱歌,容颜和脸色一点也不改变,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用来称述他们。他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孔子说:“他们都是些摆脱礼仪约束而逍遥于人世之外的人,我却是生活在具体的世俗环境中的人。人世之外和人世之内彼此不相干涉,可是我却让你前去吊唁,我实在是浅薄呀!他们正跟造物者结为伴侣,而逍遥于天地浑一的元气之中。他们把人的生命看作像赘瘤一样多余,他们把人的死亡看作是毒痈化脓后的溃破,像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顾及死生优劣的存在!凭借于各各不同的物类,但最终寄托于同一的整体;忘掉了体内的肝胆,也忘掉了体外的耳目;无尽地反复着终结和开始,但从不知道它们的头绪;茫茫然彷徨于人世之外,逍遥自在地生活在无所作为的环境中。他们又怎么会烦乱地去炮制世俗的礼仪,而故意炫耀于众人的耳目之前呢!”

  子贡曰:“然则夫子何方之依?”孔子曰:“丘,天之戮民也。虽 然,吾与汝共之。”子贡曰:“敢问其方?”孔子曰:“鱼相造乎水 ,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 。故曰: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子贡曰:“敢问畸jī人?” 曰:“畸人者,畸于人
móu于天。故曰:天之小人,人之君子;人之 君子,天之小人也。”
子贡说:“如此,那么先生将遵循什么准则呢?”孔子说:“我孔丘,乃是苍天所惩罚的罪人。即使这样,我仍将跟你们一道去竭力追求至高无尚的‘道’。子贡问:“请问追求‘道’的方法。”孔子回答:“鱼争相投水,人争相求道。争相投水的鱼,掘地成池便给养充裕;争相求道的人,漠然无所作为便心性平适。所以说,鱼相忘于江湖里,人相忘于道术中”。子贡说:“再冒昧地请教‘畸人’的问题”。孔子回答:“所谓‘畸人’,就是不同于世俗而又等同于自然的人。所以说,自然的小人就是人世间的君子;人世间的君子就是自然的小人。”
  颜回问仲尼曰:“孟孙才,其母死,哭泣无涕,中心不戚,居丧不 哀。无是三者,以善处丧盖鲁国,固有无其实而得其名者乎?回壹怪 之。”仲尼曰:“夫孟孙氏尽之矣,进于知矣,唯简之而不得,夫已 有所简矣。孟孙氏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不知就先,不知就后。 若化为物,以待其所不知之化已乎。且方将化,恶知不化哉?方将不 化,恶知已化哉?吾特与汝,其梦未始觉者邪!且彼有骇形而无损心 ,有旦宅而无情死。孟孙氏特觉,人哭亦哭,是自其所以乃。且也相 与‘吾之’耳矣,庸讵知吾所谓‘吾之’乎?且汝梦为鸟而厉乎天, 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觉者乎?其梦者乎?造适不及笑 ,献笑不及排,安排而去化,乃入于寥天一。”

颜回请教孔子说:“孟孙才这个人,他的母亲死了,哭泣时没有一滴眼泪,心中不觉悲伤,居丧时也不哀痛。这三个方面没有任何悲哀的表现,可是却因善于处理丧事而名扬鲁国。难道真会有无其实而有其名的情况吗?颜回实在觉得奇怪。”
孔子说:“孟孙才处理丧事的作法确实是尽善尽美了,大大超过了懂得丧葬礼仪的人。人们总希望从简治丧却不能办到,而孟孙才已经做到从简办理丧事了。孟孙才不过问人因为什么而生,也不去探寻人因为什么而死;不知道趋赴生,也不知道靠拢死;他顺应自然的变化而成为他应该变成的物类,以期待那些自己所不知晓的变化!况且即将出现变化,怎么知道不变化呢?即将不再发生变化,又怎么知道已经有了变化呢!只有我和你呀,才是做梦似的没有一点儿觉醒的人呢!那些死去了的人惊扰了自身形骸却无损于他们的精神,犹如精神的寓所朝夕改变却并不是精神的真正死亡。唯独孟孙才觉醒,人们哭他也跟着哭,这就是他如此居丧的原因。况且人们交往总借助形骸而称述自我,又怎么知道我所称述的躯体一定就是我呢?而且你梦中变成鸟便振翅直飞蓝天,你梦中变成鱼便摇尾潜入深渊。不知道今天我们说话的人,算是醒悟的人呢,还是做梦的人呢?心境快适却来不及笑出声音,表露快意发出笑声却来不及排解和消泄,安于自然的推移而且忘却死亡的变化,于是就进入到寂寥虚空的自然而浑然成为一体。”
  意而子见许由,许由曰:“尧何以资汝?”意而子曰:“尧谓我: 汝必躬服仁义而明言是非。”许由曰:“而奚来为轵zhǐ?夫尧既已黥qíng汝 以仁义,而劓yì汝以是非矣。汝将何以游夫遥荡恣睢
suī转徙之涂乎?”

  意而子曰:“虽然,吾愿游于其藩fān。”许由曰:“不然。夫盲者无 以与乎眉目颜色之好,瞽者无以与乎青黄黼黻fǔ fú之观。”意而子曰:“ 夫无庄之失其美,据梁之失其力,黄帝之亡其知,皆在炉捶之间耳。 庸讵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补我劓,使我乘成以随先生邪?”许由 曰:“噫!未可知也。我为汝言其大略:吾师乎!吾师乎!赍万物而 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覆载天地、刻雕众 形而不为巧。此所游已!

意而子拜访许由。许由说:“尧把什么东西给予了你?”意而子说:“尧对我说:‘你一定得亲身实践仁义并明白无误地阐明是非’”。许由说:“你怎么还要来我这里呢?尧已经用‘仁义’在你的额上刻下了印记,又用‘是非’割下了你的鼻子,你将凭借什么游处于逍遥放荡、纵任不拘、辗转变化的道途呢?”意而子说:“虽然这样,我还是希望能游处于如此的境域。”
许由说:“不对。有眼无珠的盲人没法跟他观赏佼好的眉目和容颜,瞎子没法跟他赏鉴礼服上各种不同颜色的花纹。”意而子说:“无庄不再打扮忘掉自己的美丽,据梁不再逞强忘掉自己的勇力,黄帝闻‘道’之后忘掉自己的智慧,他们都因为经过了‘道’的冶炼和锻打。怎么知道那造物者不会养息我受黥刑的伤痕和补全我受劓刑所残缺的鼻子,使我得以保全托载精神的身躯而跟随先生呢?”
许由说:“唉!这可是不可能知道的。我还是给你说个大概吧。‘道’是我伟大的宗师啊!我伟大的宗师啊!把万物碎成粉末不是为了某种道义,把恩泽施于万世不是出于仁义,长于上古不算老,回天载地、雕创众物之形也不算技巧。这就进入‘道’的境界了。”


  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颜回说:“我进步了。”孔子问道:“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颜回说:“我已经忘却仁义了。”孔子说:“好哇,不过还不够。”过了几天颜回再次拜见孔子,说:“我又进步了。”孔子问:“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颜回说:“我忘却礼乐了。”孔子说:“好哇,不过还不够。”过了几天颜回又再次拜见孔子,说:“我又进步了。”孔子问:“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颜回说:“我‘坐忘’了”。孔子惊奇不安地问:“什么叫‘坐忘’?”颜回答道:“毁废了强健的肢体,退除了灵敏的听觉和清晰的视力,脱离了身躯并抛弃了智慧,从而与大道浑同相通为一体,这就叫静坐心空物我两忘的‘坐忘’。”孔子说:“与万物同一就没有偏好,顺应变化就不执滞常理。你果真成了贤人啊!我作为老师也希望能跟随学习而步你的后尘。”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 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 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若 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 私覆,地无私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子舆和子桑是好朋友,连绵的阴雨下了十日,子舆说:“子桑恐怕已经困乏而饿倒。”便包着饭食前去给他吃。来到子桑门前,就听见子桑好像在唱歌,又好像在哭泣,而且还弹着琴:“是父亲呢?还是母亲呢?是天呢?还是人呢?”声音微弱好像禁不住感情的表达,急促地吐露着歌词。子舆走进屋子说:“你歌唱的诗词,为什么象这样?”子桑回答说:“我在探寻使我达到如此极度困乏和窘迫的人,然而没有找到。父母难道会希望我贫困吗?苍天没有偏私地覆盖着整个大地,大地没有偏私地托载着所有生灵,天地难道会单单让我贫困吗?寻找使我贫困的东西可是我没能找到。然而已经达到如此极度的困乏,还是‘命’啊!”
三、心得有真人而后有真 知;闻道在守道,守道须勤行,行在撄宁,撄宁而后成;“以天地为大炉,以造 化为大冶”,现在所认为的痛苦无不是天刑天戮,“浸假而化予之左臂以 为鸡,予因以求时夜;浸假而化予之右臂以为弹,予因以求鸮xiāo炙;浸 假而化予之尻以为轮,以神为马,予因以乘之,岂更驾哉!”这是对顺应自然之道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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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9 11:2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21 15:12 编辑

第四周(12月18日-12月24日)本周任务:内篇第七章应帝王、外篇第一章·骈拇、外篇第二章·马蹄


内篇第七章应帝王
一、查字
1、矰——〈文〉用来射鸟的拴着丝绳的短箭。
2、圹埌 ——[size=1.8em]空荡辽阔,一望无际貌。多形容原野。
[size=1.8em]3、瘳——chōu 〈文〉病愈。~愈。
4、爨(cuàn )——cuàn 1:烧火做饭。5、要——妟,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晏”的本字,表示在晴天丽日伴女游玩。要,甲骨文妟,在晴天丽日伴女游玩双手,表示邀请),表示邀约女伴游玩。金文将甲骨文字形中的“妟”写成,强调受邀女子的美目。篆文误将金文字形中的“妟”写成“交”,表示女子姿势的优美。造字本义:动词,邀女游玩,讨其欢心。隶书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有的隶书则将简化成“西”,以致字形面目全非。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要,身中也。象人要自之形。从,交省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要,身躯的中段。像人用两手叉着腰部的样子。字形采用“”作边旁,采用省略了声母的“交”作声旁。


6、情——
青,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倩”的省略,表示漂亮。情,金文心,意愿青,即“倩”的省略,漂亮),表示美意。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心”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青”写成。造字本义:名词,痴心,美意。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心”写成“竖心旁”,将篆文字形中的“青”写成。丽水为“清”,丽日为“晴”,美言为“请”,美意为“情”。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情,人之陰气有欲者。从心,青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情,内心有所欲求的隐性动力。字形采用“心”作边旁,采用“青”作声旁。


性之動也。从心靑聲。【董仲舒曰】人欲之謂情。【詩序】六情靜于中,百物盪于外。【白虎通】喜,怒,哀,樂,愛,惡,謂六情。【禮·禮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
又情,實也。【論語】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朱子曰】古人制字,先制得心字,性與情皆从心。性卽心之理,情卽心之用。
7、莽眇——深远。
8、亢——“亢”是“抗”的本字。亢,甲骨文是指事字,字形用一横指事符号连接人的两脚,表示双脚活动受到限制,不能自由奔跑。古代奴隶主或战胜者为防止桀骜不驯、反抗强烈的奴隶或俘虏逃跑,用铁链或某种暴力方式束缚他们的双脚,使他们只能小步移动,不能大步奔跑。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有的金文将短横指事符号写成突出于两脚的长横,表示不仅两脚上锁,而且与其他人相连锁。篆文误将金文字形分离成“人”和“几”,导致字形费解。造字本义:动词,双脚受缚的奴隶或战俘,挣扎反抗,力图逃脱。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人”形简写成一点加一横的。当“亢”的“反抗”本义消失后,篆文加“手”(捍卫)另造“抗”代替,表示为拒绝压迫、捍卫自尊而奋争、反击。作动词时,古籍多以“抗”代替“亢”。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亢,人頸也。从大省,象頸脈形。凡亢之屬皆从亢。頏,亢或从頁。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亢,人的颈部。字形采用有所省略的“大”作边旁,像颈脉的形状。所有与亢相关的字,都采用“亢”作边旁。頏,这是“亢”的异
体字,采用“页”作边旁。



9、应——雁,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迁徙飞行时能息息相通、善于配合的大型候鸟天鹅。應,篆文疑为”的变形,息息相通、善于配合的候鸟心,意念),表示像大雁一样意念相通。造字本义:动词,彼此存在息息相通的共鸣,能默契地彼此配合,彼此影响。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雁”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心”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应”,依据狂草字形对正体楷书字形进行整体简化,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雁”简写成“广”加三点的字形,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心”简化成一横。光影的折射为“映”,强调客观性;对某一事物的反响为“应”,强调主观性。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應,當也。从心,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应,当,该。字形采用“心”作边旁,采用“”作声旁。


二、翻译正音
啮(niè )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 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 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
齧缺向王倪求教,四次提问王倪四次都不能作答。齧缺于是跳了起来高兴极了,去到蒲衣子处把上述情况告诉给他。蒲衣子说:"你如今才知道这种情况吗?虞舜比不上伏羲氏。虞舜他心怀仁义以笼络人心,获得了百姓的拥戴,不过他还是不曾超脱出人为的物我两分的困境。伏羲氏他睡卧时宽缓安适,他觉醒时悠游自得;他听任有的人把自己看作马,听任有的人把自己看作牛;他的才思实在真实无伪,他的德行确实纯真可信,而且从不曾涉入物我两分的困境。"
——非人,始有好恶之心,则有人是人非。没有了好恶之心,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 :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 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 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zēng)弋()之害,鼷 ()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
肩吾拜会隐士接舆。接舆说:"以往你的老师中始用什么来教导你?"肩吾说:"他告诉我,做国君的一定要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推行法度,人们谁敢不听从而随之变化呢?"接舆说:"这是欺诳的做法,那样治理天下,就好像徒步下海开凿河道,让蚊虫背负大山一样。圣人治理天下,难道去治理社会外在的表象吗?他们顺应本性而后感化他人,听任人们之所能罢了。鸟儿尚且懂得高飞躲避弓箭的伤害,老鼠尚且知道深藏于神坛之下的洞穴逃避熏烟凿地的祸患,而你竟然连这两种小动物本能地顺应环境也不了解!"
——万物皆有去恶向善的本性,顺性而行则为治。

  天根游于殷阳,至蓼(liǎo)水之上,适遭无名人而问焉,曰:“请问为天 下。”无名人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豫也!予方将与造物者 为人,厌则又乘夫莽眇之鸟,以出六极之外,而游无何有之乡,以处 圹埌(kuàng làng 之野。汝又何帠yì以治天下感予之心为?”又复问,无名人曰: “汝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而天下治矣。”
天根闲游殷山的南面,来到蓼水河边,正巧遇上无名人而向他求教,说:"请问治理天下之事。"无名人说:"走开,你这个见识浅薄的人,怎么一张口就让人不愉快!我正打算跟造物者结成伴侣,厌烦时便又乘坐那深远的状如飞鸟的清虚气,超脱于'六极’之外,而生活在什么也不存在的地方,居处于旷达无垠的环境。你又为什么用梦呓般的所谓治理天下的话语来撼动我的心思呢?"天根又再次提问。无名人说:"你应处于保持本性、无所修饰的心境,交合形气于清静无为的方域,顺应事物的自然而没有半点儿个人的偏私,天下也就得到治理。"
  阳子居见老聃,曰:“有人于此,向疾强梁,物彻疏明,学道不倦 ,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曰:“是於圣人也,胥易技系,劳形 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来田,猨(yuán)狙()之便执嫠()之狗来藉。如是者,可 比明王乎?”阳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 治: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化贷万物而民弗恃(shì )。有莫举名,使物自喜。 立乎不测,而游于无有者也。”
阳子居拜见老聃,说:"倘若现在有这样一个人,他办事迅疾敏捷、强干果决,对待事物洞察准确、了解透彻,学'道’专心勤奋从不厌怠。象这样的人,可以跟圣哲之王相比而并列吗?"老聃说:"这样的人在圣人看来,只不过就像聪明的小吏(收徭役的)供职办事时为技能所拘系、劳苦身躯担惊受怕的情况。况且虎豹因为毛色美丽而招来众多猎人的围捕,猕猴因为跳跃敏捷、狗因为捕物迅猛而招致绳索的拘缚。象这样的动物,也可以拿来跟圣哲之王相比而并列吗?"阳子居听了这番话脸色顿改,不安地说:"冒昧地请教圣哲之王怎么治理天下。"老聃说:"圣哲之王治理天下,功绩普盖天下却又像什么也不曾出自自己的努力,教化施及万物而百姓却不觉得有所依赖;功德无量没有什么办法称述赞美,使万事万物各居其所而欣然自得;立足于高深莫测的神妙之境,而生活在什么也不存在的世界里。"——无为之治也。技艺明显反而被技艺所累、所限制。
  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 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 “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 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 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郑国有个占卜识相十分灵验的巫师,名叫季咸,他知道人的生死存亡和祸福寿夭,所预卜的年、月、旬、日都准确应验,仿佛是神人。郑国人见到他,都担心预卜死亡和凶祸而急忙跑开。列子见到他却内心折服如醉如痴,回来后把见到的情况告诉老师壶子,并且说:"起先我总以为先生的道行最为高深,如今又有更为高深的巫术了。"壶子说:"我教给你的还全是道的外在的东西,还未能教给你道的实质,你难道就已经得道了吗?只有众多的雌性可是却无雄性,又怎么能生出受精的卵呢!你用所学到的道的皮毛试图在世间挣扎反抗,一定会信这些小巫,因而让人洞察底细而替你看相。你试着跟他一块儿来,把我介绍给他看看相吧。"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 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 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 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 之先生遇我也,有瘳(chōu )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 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 见吾善者机也。尝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 “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 壶子。壶子曰:“吾乡示之以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 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尝 又与来。”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 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 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 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 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cuàn ),食豕(shǐ   )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 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
第二天,列子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见壶子。季咸走出门来就对列子说:"呀!你的先生快要死了!活不了了,用不了十来天了!我观察到他临死前的怪异形色,神情像遇水的灰烬一样。"列子进到屋里,泪水弄湿了衣襟,伤心地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将如同地表那样寂然不动的心境显露给他看,茫茫然既没有震动也没有止息。这样恐怕只能看到我闭塞的生机。试试再跟他来看看。"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见壶子。季咸走出门来就对列子说:"幸运啊,你的先生遇上了我!症兆减轻了,完全有救了,我已经观察到闭塞的生机中神气微动的情况。"列子进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将天与地那样相对而又相应的心态显露给他看,名声和实利等一切杂念都排除在外,而生机从脚跟发至全身。这样恐怕已看到了我的一线生机。试着再跟他一块儿来看看。"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季咸一道拜见壶子。季咸走出门来就对列子说:"你的先生心迹不定,神情恍惚,我不可能给他看相。等到心迹稳定,再来给他看相。"列子进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给壶子。壶子说:"刚才我把阴阳二气均衡而又和谐的心态显露给他看。这样恐怕看到了我内气持平、相应相称的生机。大鱼盘桓逗留的地方叫做深渊,静止的河水聚积的地方叫做深渊,流动的河水滞留的地方叫做深渊。渊有九种称呼,这里只提到了上面三种。试着再跟他一块儿来看看。"
第二天,列子又跟神巫咸季一道拜见壶子。季咸还未站定,就不能自持地跑了。壶子说:"追上他!"列子没能追上,回来告诉壶子,说:"已经没有踪影了,让他跑掉了,我没能赶上他。"壶子说:"起先我显露给他看的始终未脱离我的本源。我跟他随意应付,他弄不清我的究竟,于是我使自己变的那么颓废顺从,变的像水波逐流一样,所以他逃跑了。"
这之后,列子深深感到像从不曾拜师学道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三年不出门。他帮助妻子烧火做饭,喂猪就像侍侯人一样。对于各种世事不分亲疏没有偏私,过去的雕琢和华饰已恢复到原本的质朴和纯真,像大地一样木然忘情地将形骸留在世上。虽然涉入世间的纷扰却能固守本真,并像这样终生不渝。
  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 。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 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不要成为名誉的寄托,不要成为谋略的场所;不要成为世事的负担,不要成为智慧的主宰。潜心地体验真源而且永不休止,自由自在地游乐而不留下踪迹;任其所能禀承自然,从不表露也从不自得,也就心境清虚淡泊而无所求罢了。修养高尚的"至人"心思就象一面镜子,对于外物是来者即照去者不留,应合事物本身从不有所隐藏,所以能够反映外物而又不因此损心劳神。
  南海之帝为儵(shū )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 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 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南海的大帝名叫儵,北海的大帝名叫忽,中央的大帝叫浑沌。儵与忽常常相会于浑沌之处,浑沌款待他们十分丰盛,儵和忽在一起商量报答浑沌的深厚情谊,说:"人人都有眼耳口鼻七个窍孔用来视、听、吃的呼吸,唯独浑沌没有,我们试着为他凿开七窍。"他们每天凿出一个孔窍,凿了七天浑沌也就死去了。
——以有度无,不能审也。


三、心得


关于性:无好恶之心,顺物自然而无容私,顺性而行则为治。关于有和无:技艺明显反而被技艺所累、所限制;以有度无,不能审也。无为之治的操作(进程):“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体尽无穷,而游无朕 。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逆, 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如此,可与帝王相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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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9 14: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23 13:17 编辑

外篇第一章·骈拇

一、查字1、县——“县”是“悬”的本字。系,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用绳子系吊。縣,金文木,木桩糸,用绳索悬吊首,人头),像木桩上悬挂着一颗人头。有的金文将表示人头的“首”写成头发倒垂的“,强调“倒挂”首级。篆文省去金文字形中的“木”,突出倒挂的头颅“。造字本义:动词,古代官府将被处决的死刑犯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前的木桩上,用以示警戒恶。隶书基本承续金文字形,以“目”代替金文字形中的“。《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县”,省去正体楷书字形的“系”,并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木”略写成不知所云的。当“县”的“吊挂”本义消失后,篆文再加“心”另造“悬”,表示吊挂着令人担心不安。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縣,繫也。从系,持。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县,系吊着。字形采用“系、”会义,表示系挂着

2、
黼黻fǔ fú——1.泛指礼服上所绣的华美花纹。 2.绣有华美花纹的礼服。《淮南子.说林训》:"黼黻之美﹐在于杼轴。"高诱注:"白与黑为黼﹐青与赤为黻﹐皆文衣也。"多指帝王和高官所穿之服。 3.借指爵禄。 4.使华美。 5.借指辞藻,华美的文辞。 6.指修饰文辞。 7.谓辅佐。

3、骈——并,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两两相连。駢,金文馬,善跑的力畜并,两两相连),表示双马齐头并列。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造字本义:动词,两匹马齐头平行,同时拉一辆马车。隶书将篆文字形中“马”的四足写成“四点底”。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简体楷书“骈”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馬”简化成“马”。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駢,駕二馬也。从馬,并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骈,二马并驾。字形采用“马”作边旁,采用“并”作声旁。

4、聪——
“悤”是“聰”的本字。囱,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窗”的本字,表示采光通风、使住所明亮的设施。悤,金文囱,即“窗”心,心思),表示内心有窗,比喻心地明亮,洞悉真相。当“悤”变体为“怱”、并被假借代替“”(内心急切)之后,金文加“耳”(听力器官)另造“聰”代替,强调耳朵灵敏,善于通过辨听声响来洞察环境。远古祖先没有望远的能力,因此依靠灵敏的耳朵辨听声响、判断异动,成为丛林生存竞争的关键技能。造字本义:形容词,耳灵心亮,直觉敏锐,善于捕捉真相。篆文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将金文字形中的写成。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俗体楷书承续隶书字形,用“公”代替近音的“囱”。《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化楷书“聪”,依据草书字形将俗体楷书字形中的写成“总”。古籍多以“聰”代替“悤”。古人称听觉敏锐为“聪”;称耳背迟听为“聩”;称完全失去听力为“聋”。汉语中常“聪明”并用,耳灵为“聪”;目清为为“明”。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聰,察也。从耳,怱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聪,洞察。字形采用“耳”作边旁,采用“怱”作声旁。

5、敝——
“㡀”是“敝”的本字;“敝”是“弊”的本字。㡀,甲骨文(“敝”字局部)是指事字,字形在“巾”(用布帛制作的系佩衣饰)字上加表示碎片的四点指事符号,表示将布帛衣物撕扯成碎片。当“㡀”成为单纯字件后,甲骨文再加“攴”(持械击打)另造“敝”代替,强调人为破坏布帛衣物。简体甲骨文将“㡀”简写成。金文加“十”(“又”的简写,用手抓),将甲骨文字形中的“㡀”写成,将甲骨文字形中的“攴”写成。篆文基本承续甲骨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将布帛衣物撕碎扯烂,人为破坏衣物。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㡀”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攴”写成“反文旁”。当“敝”从动词“人为破坏衣物”引申出形容词含义“衣物陈旧破败”之后,隶书再加“廾”(用双手抓)另造“弊”代替,强调“人为破坏”的含义。作形容词时,古籍多以“敝”代替“㡀”和“弊”。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敝,帗也。一曰敗衣。从攴,从㡀,㡀亦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敝,拔扯巾帛。另一种说法认为,“敝”是毁坏衣物的意思。字形采用“攴、㡀”会义,同时“㡀”也作声旁。

6、跬——
“跬”是“䞨”的异体字。圭,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珪”的本字,表示长条形玉器。䞨,篆文走,步行圭,即“珪”),表示步小如珪。篆文异体字“跬”用“足”代替“走”。造字本义:名词,步幅短小如圭器的小步子。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足”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圭”写成。古籍多以“跬”代替“䞨”。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䞨,半步也。从走,圭聲。讀若跬,义同。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䞨,半步。字形采用“走”作边旁,采用“圭”作声旁。读音像读“跬”字,含义也与“跬”字相同。

7、臧——“臧”是“”的异体字;而“臧”是“藏”的本字。爿,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睡卧之床。,甲骨文臣,即“目”的竖写,睡卧戈,武器),表示受害人在熟睡是遭到戕杀。简体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繁体金文用“口”(嘴,借代活着的人)代替“臣”(竖目,借代睡觉的人),并加“爿”(睡卧之床),强调受害人在熟睡遭到杀人灭口的谋害。有的繁体金文加“走”(逃跑),强调逃避戕害死难。篆文“臧”综合金文字形和金文字形,形成“臣、戕”会义的结构,字形由“”演变成“臧”。造字本义:动词,受害人在熟睡时遭到戕杀谋害。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古籍多以“臧”代替“”。当“臧”由“设谋戕杀”引申出“逃避、躲藏”的含义后,篆文再加“艸”(遮蔽)另造“藏”代替,表示利用草丛树林的遮挡,隐蔽、掩护自己。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臧,善也。从臣,戕聲。,籒文。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臧,叫好、赞许。字形采用“臣”作边旁,采用“戕”作声旁。,这是籀文写法的“臧”字。



二、正音翻译
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附赘县疣(yóu),出乎形哉!而侈于性。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列于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
并生的脚趾和大拇指傍枝生六指,是自然所生,却超出了人本身所能容纳的。附生的肉,皮肤上的小疙瘩,是在形体上长出来的,却超过了自然本性。各种道术造作仁义来施行,比列于人的五脏,却不是道德的本然。
是故骈于足者,连无用之肉也;枝于手者,树无用之指也;多方骈枝于五藏之情者,淫僻于仁义之行,而多方于聪明之用也。
所以说并生在脚上的,只是连结着一块无用的肉。歧生在手上的,只是长了一个无用的指头。骈拇枝指地把仁义与五脏相比列而超出了五脏的实情,这种过于邪僻的施行仁义的行为,则是多方地滥用了聪明
是故骈与明者,乱五色,淫文章,青黄黼黻fǔ fú 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多于聪者,乱五声,淫六律,金石丝竹黄钟大吕之声非乎?而师旷是已。
因而纵情视觉的人,被五色所迷,耽溺文彩,彩色华丽花纹的服饰不就是光耀炫目的吗?离朱就是这类人的代表。纵情听觉的人,会被五声混淆,滥用六律,岂不像金、石、丝、竹和黄钟大吕等的音调吗?师旷就是这类人的代表。
枝于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声,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骈于辩者,累瓦结绳窜句,游心于坚白同异之间,而敝跬kuǐ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
多余地施行仁义,高举德行和闭塞本性来沽名钓誉,不是使天下人喧嚷着去奉守不可企及的礼法吗?曾参和史䲡就是这类人的代表。多言善辩的,犹如累瓦、结绳般堆砌词语,穿凿文句,游荡心思于“离坚白”“合同异”的争论上,岂不是疲敝精神求一时的声誉而争执无用的言论吗?杨朱墨翟就是这类人的代表。所以这些都是旁门之道,不是天下的至道正理。
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而枝者不为跂;长者 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 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续,无所去忧也。
那些至道正理,不失其性命的实情。故而结合的不为骈连,分枝的不为有余,长的不为多余,短的不为不足。所以野鸭的腿虽然短,接长一截便会痛苦。野鹤的腿虽然长,截断一节便会悲哀。所以原本腿长的不能截断,原本腿短的不必接长,没有什么可忧虑的。
意仁义其非人情乎!彼仁人何其多忧也。且夫骈于拇者,决之则泣 ;枝于手者,龁之则啼。二者或有余于数,或不足于数,其于忧一也。 今世之仁人,蒿目而忧世之患;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tāo贵富。故意 仁义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嚣嚣也。
噫!仁义不是人固有的真情吧!那些仁人为什么如此多忧(去追求)呢?况且,并生的脚趾,割开它就会哭泣。歧生的手指,咬去它便要哀啼。这两种情况,要么比应有之数多,要么少于应有之数,但其忧患却一样。如今的仁义之人,独坐忧虑世间的祸患。不仁义的人,溃乱生命实情贪图富贵。所以说,仁义不是人固有的真情吧?否则从夏、商、周三代以来,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喧嚣多事呢?
且夫待钩绳规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绳约胶漆而固者,是侵 其德者也;屈折礼乐,呴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 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钩,直者不以绳,圆者不以规,方者 不以矩,附离不以胶漆,约束不以纆索。故天下诱然皆生,而不知其 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亏也。则仁 义又奚连连如胶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间为哉!使天下惑也!
要待钩、绳、规、矩来加以修正的,是削损了事物的本性。需要绳索胶漆来进行加固的,是侵蚀事物的固然。用礼乐来周旋,用仁义来爱抚,以安慰天下人心的,这违背了事物的本然状态。天下万物各有本然状态。这本然状态就是,曲的不用钩,直的不靠绳,圆的不凭规,方的不需矩,粘合的不用胶漆,捆束的不必绳索。所以天下万物自然生长却不知怎样生长的,各得其所而不知怎样得到的。所以古今的道理一样,不能用外力去亏损(事物的本性)。那么仁义又何必连连不断地像胶漆绳索一样施加在道德之间,使天下人迷惑不解呢!
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义以挠天下也 ,天下莫不奔命于仁义。是非以仁义易其性与?故尝试论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则以身 殉利;士则以身殉名;大夫则以身殉家;圣人则以身殉天下。故此数 子者,事业不同,名声异号,其于伤性以身为殉,一也。
小的迷惑会使人弄错方向,大的迷惑会使人改变本性。从哪里知道是这样的呢?自从虞舜拿仁义为号召而搅乱天下,天下人便没有谁不是在为仁义而争相奔走,这岂不是用仁义来改变人原本的真性吗?为此,让我们试着来谈论一下这一问题。
自夏、商、周三代以来,天下人没有不借助于外物来改变自身本性的。平民百姓为了私利而舍弃生命,士人为了名声而舍弃生命,大夫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舍弃生命,圣人则为了求取天下人的幸福而舍弃生命。所以这四种人,所从事的事业不同,名声也有各自的称谓,但他们为所求舍弃生命、损害人的本性这一点却是一样的。
臧与谷,二人相与牧羊而俱亡其羊。问臧奚事,则挟策读书;问谷 奚事,则博塞以游。二人者,事业不同,其于亡羊均也。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跖zhí 死利于东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 其于残生伤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盗跖之非乎?
天下尽殉也:彼其所殉仁义也,则俗谓之君子;其所殉货财也,则 俗谓之小人。其殉一也,则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残生损性,则 盗跖亦伯夷已,又恶取君子小人于其间哉!
臧与谷两个人一块儿放羊,都丢失了羊。问臧做什么事情了,臧说是在拿着书简读书。问谷做什么事情了,谷说是在和别人玩投骰子的游戏。这两个人所做的事不一样,却同样丢失了羊。伯夷为了求得贤名而饿死在首阳山下,盗跖为了求得私利而死在东陵山上,这两个人死的原因不同,但他们在残害生命、损伤本性方面却是相同的。为什么一定要称赞伯夷而指责盗跖呢!天下的人都在为某种目的而舍弃生命,那些为仁义而死的,世俗之人称他为君子。那些为财货而死的,世俗之人称他为小人。同样是为了某一目的而舍弃生命,有的被称为君子,有的却被叫做小人。倘若就残害生命、损伤本性而言,那么盗跖也就是伯夷,又怎么能在他们中间区分君子和小人呢!
且夫属其性乎仁义者,虽通如曾、史,非吾所谓臧zāng也;属其性于五 味,虽通如俞儿,非吾所谓臧也;属其性乎五声,虽通如师旷,非吾 所谓聪也;属其性乎五色,虽通如离朱,非吾所谓明也。吾所谓臧者 ,非所谓仁义之谓也,臧于其德而已矣;吾所谓臧者,非所谓仁义之 谓也,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吾所谓聪者,非谓其闻彼也,自闻而已 矣;吾所谓明者,非谓其见彼也,自见而已矣。夫不自见而见彼,不 自得而得彼者,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 适者也。夫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虽盗跖与伯夷,是同为淫僻也。 余愧乎道德,是以上不敢为仁义之操,而下不敢为淫僻之行也。
况且,把自己的本性缀连于仁义,即使如同曾参和史䲡 那样精通,也不是我所认为的完美。把自己的本性缀连于甜、酸、苦、辣、咸五味,即使如同俞儿那样精通,也不是我所认为的完善。把自己的本性缀连于五声,即使如同师旷那样通晓音律,也不是我所认为的聪敏。把自己的本性缀连于五色,即使如同离朱那样通晓色彩,也不是我所认为的视觉敏锐。我所说的完美,绝不是仁义之类的东西,而是各有所得罢了。我所说的完善,绝不是所谓的仁义,而是放任天性、保持真情罢了。我所说的聪敏,不是说能听到别人什么,而是指能够内审自己罢了。我所说的视觉敏锐,不是说能看见别人什么,而是指能够看清自己罢了。不能看清自己而只能看清别人,不能安于自得而向别人索求的人,这就是索求别人之所得而不能安于自己所应得的人,也就是贪图达到别人所达到而不能安于自己所应达到的境界的人。贪图达到别人所达到而不安于自己所应达到的境界,无论盗跖与伯夷,都同样是滞乱邪恶的。我于道德行为很感惭愧,所以于上我不能奉行仁义的节操,于下我不敢从事滞乱邪恶的行径。
三、心得
人智与大道之区别。人智会扰乱人的本性,使人贪人之有者(残),而无法自得其有者(安)。

外篇第二章·马蹄
一、查字
1、中——中,甲骨文㫃,旗帜,借代国旗、国家㫃,旗帜,借代国旗、国家),表示南北方向两旗相连,即表示两国南北毗邻。有的甲骨文在两旗(两国)之间的二分位置,加一个圆点指事符号,表示国家的地理位置,处于南北两国之间;并在圆点指事符号两侧各加一点,代表东西方向的两面旗或两个国家;即甲骨文字形表示南北东西四方周围与其他国家毗邻,或者说,国家位于南北东西的四面诸国之间。有的甲骨文省去表示东西方向两面旗的两点指事符号,并用“囗”(国家或疆域)代替圆点指事符号,表示两国之间的国家。简体甲骨文将字形下端的旗帜“㫃”省去。极简甲骨文“中”进一步将上端的旗帜“㫃”也省去,字形最终简化成特殊指事字:一竖指事符号表示国土相连相邻;一圈指事符号表示国土所在位置。金文、篆文承续简体甲骨文字形。造字本义:名词,四方与他国毗邻、地处诸国之间的国家。隶书承续篆文字形。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中,内也。从口。丨,上下通。,古文中。,籒文中。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中,事物的内部。字形采用“口”作字根。中间的一竖丨,表示上下贯通。,这是古文的“中”。,这是籒文的“中”。

2、党——
尚,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热衷。黨,篆文尚,热衷黑,弊端),表示热衷作弊。造字本义:动词,不光明,作弊。隶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火”写成“四点底”。《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党”,根据草书字形,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黑”简化成“儿”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黨,侵不鮮也。从黑,尚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党,渐进而不明显。字形采用“黑”作边旁,采用“尚”作声旁。

3、放——
“方”是“放”的本字。方,甲骨文像剔发刺字的犯人锁颈的枷械),表示被披枷流放的罪人。在“人”的头顶加一横指事符号,表示将罪犯的头发剔光,并在脸上烙印或刺字,流放远疆,使其永生不得回返;在“人”的颈部加(刺状),表示披戴木枷。金文的方将枷形简写成一横。当“方”的“流放”本义消失后,金文再加“攴”(持械击打、惩戒)另造“放”代替。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动词,在罪犯脸上烙印或刺字,将其驱逐到生活条件恶劣的远疆地区。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方”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攴“攴”写成“反文旁”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放,逐也。从攴,方聲。凡放之屬皆从放。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放,驱逐。字形采用“攴”作边旁,采用“方”作声旁。所有与放相关的字,都采用“放”作边旁。

3、填填——
敬穆的,庄重的
4、颠——真,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巫师用神鼎祭祀占卜。顛,篆文真,巫师用神鼎祭祀占卜頁,头部),表示占卜时向祭鼎垂首跪拜。造字本义:动词,巫师头部着地,向祭鼎反复地磕头跪拜。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真”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頁”写成。《汉字简化方案》中的简体楷书“颠”,依据类推简化规则,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頁”简化成“页”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顛,頂也。从頁,真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颠,头顶。字形采用“页”作边旁,采用“真”作声旁。

5、
“蹊”是“徯”的异体字。奚,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謑”的省略,表示嘲笑、戏弄。徯,篆文彳,是“行”的省略,行进、走路奚,是“謑”的省略,嘲笑、戏弄),表示为了戏弄他人而走一条不正常的路径。篆文异体字“蹊”用“足”(脚印)代替“彳”(行进),强调为做恶作剧而留下歪邪怪异的脚印。造字本义:动词,为出其不意戏弄他人,而临时走一条隐蔽、歪邪的路径。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足”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奚”写成。古籍多以“蹊”代替“徯”。古籍常“蹊跷”并称,“蹊”与“跷”都是不正常的行走方式,借代引申为难以理解其动机的不正常行为,原因不明的怪异可疑现象——“蹊”是极力隐匿踪迹,走偏僻歪邪的路径;“跷”是极力自我暴露,脚踩高足道具,高调行走。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徯,待也。从彳、奚聲。蹊,徯或从足。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徯,等待。字形采用“彳”作边旁,采用“奚”作声旁。“蹊”,这是“徯”的异体字,采用“足”作边旁。

6、
蹩躠——旋行貌。
7、踶跂——用尽心力,勉力行之的样子。


二、正音翻译

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齕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 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 烧之,剔之,刻之,雒luò之。连之以羁絷zhí,编之以皂栈,马之死者十二 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 生筴jiā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 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 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 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马的蹄子可以践踏霜雪,皮毛能够抵御风寒,吃草喝水,撂蹶子撒欢,这才是马的真性情。纵使有高台大殿,对马来说也毫无用处。到了伯乐出现,说:“我善于调教马。”于是他给马打烙印,给马剪鬃毛,给马钉铁掌,给马上笼头,再套上络头和绊索,关在槽枥棚厩之间,结果先把马折腾死了十分之二三。还要饿它们,渴它们,让它们驱驰奔跑,让它们行进整齐,步伐一致。前面是马嚼子、马铃铛的困扰,后面有马鞭、马策的威胁,这样一来,马已死去大半了。陶工说:“我会捏制陶土。圆的合于圆规,方的中于矩尺。”木工也说:“我善于削木头。弯木如钩,直木似绳。”那些陶土和木头的本性,难道是要符合规矩和钩绳这些工具的标准吗?然而,世世代代的人都说:“伯乐善于调教马,陶工木匠善于整治粘土和木头”,这也是治理天下者所犯的过错呀。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 一而不党,命曰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其视颠颠。当是时也 ,山无蹊隧,泽无舟梁;万物群生,连属其乡;禽兽成群,草木遂长 。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夫至德之世,同与禽 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 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及至圣人,蹩biéxiè为仁,踶跂dì qí为义, 而天下始疑矣。澶chán 漫为乐,摘僻为礼,而天下始分矣。故纯朴不残, 孰为牺尊!白玉不毁,孰为珪璋!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 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

我认为善于治理天下的人不是这样。黎民百姓有他们固有不变的本能和天性,他们织布而后穿衣,耕种而后吃饭,这就是人类共有的德行和本能。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浑然一体没有一点儿偏私,这就叫做老天所安排的(天性使然)。所以在道德昌盛的上古时代,人们的行动总是那么持重自然,人们的目光又是那么专一而无所顾盼。在那个时代,山间没有开凿大大小小的道路,湖泊河流之上也没有舟船和桥梁。人与万物合群而生,住处相互连接,没有分界,禽兽成群结队,草木顺性滋长。因此,人可以牵引禽兽到处漫游,也可爬到树上窥视鸟鹊之巢。在那至德之世,人与禽兽住在一起,人群与万物浑然不分,哪里知道什么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呢!人与无知之物一样,他的本性就不会离失。人同无欲之物一样,即为他的自然素质。自然素质不变即保持了人的本性。等到世上出了圣人,勉为其难地去倡导所谓仁,竭心尽力地去追求所谓义,于是天下开始出现迷惑与猜疑。放纵无度地追求逸乐的曲章,繁杂琐碎地制定礼仪和法度,于是天下开始分离了。所以,天然的木料不被剖开,谁能作成牺尊之类酒器!白玉不被毁坏,谁能作成珪璋之类玉器!大道不被废弃,哪里用得着仁义呢!自然本性不离失,哪里用得着礼乐呢!五色不相混相间,谁能制出美丽的图案花纹!五声不打乱重组,谁能制出与六律相应的乐曲!



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夫马 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踢。马知已此矣!夫加 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倪闉yīnèzhì 曼诡衔窃辔pèi。故马之知而 能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 含哺而熙,鼓腹而游。民能已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 形,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踶dì跂好知,争归于利,不可止 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毁坏天然木料用以造成器具,是工匠的罪过。毁坏道德以推行仁义,这是圣人的罪过。马生活在陆地上,吃草饮水,高兴时颈交颈相互摩擦,生气时背对背相互踢撞,马所知晓的就只是这样了。等到后来把车衡和颈轭加在它身上,把配着月牙形佩饰的辔头戴在它头上,这样一来,马就懂得斜视御者不肯前行,屈曲头颈抵抗马轭的限制,抵撞车子篷幔,狡猾地吐掉口勒,偷偷脱掉缰绳。所以马的机智而形成与人对抗的动作,这完全是伯乐的罪过啊!上古赫胥氏的时代,百姓安居却不知道做些什么,走动也不知道去哪里,口里含着食物嬉戏,鼓着吃饱的肚子游玩,人们所能做的就只是这样了。等到圣人出现,矫造礼乐来匡正天下百姓的形象,用仁义作标榜来慰藉天下百姓的心,于是人们便开始千方百计地去寻求智力,争先恐后地去竞逐私利,而不可制止。这也是圣人的罪过啊!

三、心得
智之过。想到现在小孩的教育,从一个浑然天成的小人儿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像驯马这样一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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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6 18:59: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30 11:30 编辑

外篇第三胠箧
一、查字正音1、冋,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洞穴。扃,篆文户,小门冋,洞穴),表示小门上的门洞。造字本义:名词,古代简易木屋门栓附近的小门洞,以便主人出门时在门外从小门洞伸手拉栓关门。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写成。俗体楷书将正体楷书字形中的“冋”写成“向”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扃,外閉之關也。从戶,冋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扃,从外面关门用的门栓。字形采用“门”作边旁,采用“冋”作声旁。


二、译文
  将为胠qū箧qiè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藤,固扃jiōng鐍jué,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kuì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藤扃鐍之不 固也。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
为了防范那些开箱子、掏口袋、撬柜子的小偷,人们必须捆紧绳索,加固门闩和锁扣,这就是普通人们所认为的聪明。然而大的强盗一来,就会顺手背起柜子、扛起箱子、挑起口袋迅速地偷走,唯恐绳索不够牢固,门闩和锁扣不够牢靠。既然如此,那么以前所说的聪明,不就是在为大盗积聚财物吗?
  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 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 ,罔罟gǔ之所布,耒耨lěi nòu 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 社稷,治邑屋州闾lǘ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 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 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 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因此,我们尝试着探讨一下:世俗所说的聪明,有不为大盗储备积累的吗?所谓的圣人,有不为大盗守护的吗?为什么说是这样的呢?过去的齐国,从邻里相望、鸡犬相鸣,到网罟设置的地方,再到犁锄耕作的地方,方圆两千多里。整个国家,凡是建立宗庙社稷,以及设置邑屋州闾乡曲等各级行政机构的地方,何尝不是在仿效古代的圣人呢?然而,田成子突然杀死了齐国国君,篡夺了齐国政权,他所盗窃的岂止只是齐国呢?他不是连同圣人的法规制度也一起窃取了吗?因此,田成子虽然背负了盗贼的名声,却有着与尧、舜一样安稳的帝王地位。小的国家不敢反对他,大的国家不敢讨伐他,他就这样世世代代占据着齐国。这岂不就是连同圣明的法制一起盗取了齐国的政权,并以此保护了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吗?
  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 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
cháng弘胣chǐ, 子胥靡。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故跖zhí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 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 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 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 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 下也多。故曰: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圣人生而大盗起。掊 pǒu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
所以,我们不妨接着讨论:世俗所认为的最聪明的人,有不替大盗积聚财物的吗?世人所谓的圣人,有不替大盗守护财物的吗?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过去龙逢被斩首,比干被剖心,苌弘被挖去肠子,伍子胥被沉江而糜烂,像这四位贤人,都无法免遭杀戮。因而盗跖的徒弟问盗跖:“做强盗也有行为准则吗?”盗跖回答:“做什么事情没有原则呢?能够揣测出屋里藏着什么财物,这就是圣明;能够抢先入室,这就是勇敢;能够在撤出时主动断后,这就是义气;能够预知计划是否可行,这就是智慧;能够分赃均匀,这就是仁爱。如果不具备以上五个方面,而成为大盗的,天下还没有这样的人呢。”由此可见,善良之人如果不知道圣人之道,就无法建功立业,盗跖如果不知晓圣人之道,就不能行窃下去。然而,天下的善人少,可是不善的人多,那么圣人对天下所起到的作用就少,损害天下的作用就多。所以说,唇亡则齿寒;鲁酒薄,而使邯郸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圣人出现,大盗也随之出现。打倒圣人,放走盗贼,那么天下就平安无事了。
  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 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 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 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 并与仁义而窃之。何以知其然邪?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故逐于大盗,揭诸侯,窃仁 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yuè]之威弗能禁。 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
河川断流干涸,那么山谷就会空虚;山丘被夷为平地,那么深渊就能被填满。圣人死了,那么大盗就不会兴起,天下就会太平无事!假如圣人不死,大盗就会作恶不止。虽然说重用圣人是为了治理天下,可结果却是让盗跖得到大大的好处。圣人制造了斗斛称量谷物以示公平,可是大盗却连斗斛一起偷走了;圣人制造了市秤来称东西,可是大盗却连市秤一起偷走了;圣人制造了符契印章以此作为信用的凭证,可是大盗连符契印章一起偷走了;圣人为矫正不正之风而宣扬仁义,可是大盗连仁义一起偷走了。为什么这样说呢?那些偷窃带钩的人受到刑戮和杀害,可是那些盗窃整个国家的人却成了诸侯,看看这些就明白了。诸侯的前门都打着仁义的招牌,这难道不是盗窃了仁义和圣智吗?所以,那些追随大盗,身居诸侯之位,窃取仁义和斗斛、市秤、符契印章的人,即使有了高官厚禄的赏赐,也不能劝止他们不去当大盗,即使用严苛的刑罚也无法禁止他们。这样对盗跖极为有利而难以禁止的情况,都是圣人的过错啊。
  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 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掷玉毁珠,小 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 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 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 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lì]工倕[chuí]之指,而天下始人 有其巧矣。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 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 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 彼曾、史、杨、墨、师旷、工倕、离朱者,皆外立其德而爚[yuè]乱天下者 也,法之所无用也。

所以说,鱼儿不能脱离深渊,治理国家的利器不能随意显露给人看。那些所谓的圣人,就是治理天下的利器,是不能明示于天下的。因此,排除圣明、放弃智巧,大盗才会消失;丢掉玉石、毁坏珠宝,小盗就不会出现;焚烧信符、打破印玺,百姓就纯朴天真;劈开斗斛、折弯权衡,百姓就不会争执;完全破除天下的圣人法度,才可以与百姓谈论事情。搅乱六律,销毁竽瑟,塞住师旷的耳朵,然后天下人才可保住自己的听觉之聪;消除文采,解散五色,黏住离朱的眼睛,然后天下人才可保住自己的视觉之明;割坏钩绳、废弃规矩,折断工倕的手指,然后天下人才可保住自己的十指之巧。所以说:“高明的机巧看来就像笨拙一样。”消除曾参、史的善行,钳住杨朱、墨翟的利口,摒弃仁义,然后天下人的天赋才会玄妙齐一啊。人们保住自己的目明,天下就没有残缺之形;人们保住自己的耳聪,天下就没有难听之声;人们保住自己的智力,天下就没有迷惑之事;人们保住自己的天赋,天下就没有邪僻之行。像曾参、史、杨朱、墨翟、师旷、工倕、离朱等人,都是把自己的天赋展示出来,借以扰乱天下的。这些对正道都是没有用的。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 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 ,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 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 。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粮而趣之,则内弃其 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 好知之过也!
你难道不知道上古至德的时代吗?从前有过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在那个时代,百姓以结绳来记事,饮食香甜,服饰美好,习俗欢乐,居处安适,邻国彼此相望,鸡鸣狗叫的声音也相互听得到,而百姓活到老死却不相往来。像这样的时代,就是真正的太平了。现在竟然弄到让百姓伸长脖子踮起脚跟说:“某地有个贤人。”于是担起粮食前去投奔,结果对内遗弃了自己的双亲,对外不顾自己君主的事业,足迹出入于诸侯的国境,车轨往来于千里之外的远方。这是在上位的人喜欢智巧所造成的过错啊。

  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弓弩毕弋机变 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罔罟[gǔ]罾zēng笱gǒu 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 罗落罯ǎn罘fú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jié滑坚白、解垢同异之 变多,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故天下皆知求 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 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惴耎nuò之 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 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机而悦夫役役之佞nìng;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 意,啍啍已乱天下矣!
在上位的人若是喜欢智巧而不顾正道,天下就会大乱了。怎么知道是这样呢?弓箭、鸟网、机关这些智巧太多,鸟在天空受到惊吓就会乱飞;钓饵、鱼网、竹篓这些智巧太多,鱼在水中受到惊吓就会乱游;竹篱、罗网、兽槛这些智巧太多,野兽在山泽里受到惊吓就会乱跑;智巧欺诈、钩心斗角、颠倒错乱、诡词强辩、坚白同异这些花样太多,世俗百姓受到惊吓,就会在分辨事理上陷于迷惑了。于是天下昏昏大乱,罪过就在于喜欢智巧。所以,天下人都知道要追逐他所不知道的,却不知道要探索他所已经知道的;都知道要责怪他所认为不好的,却不知道要责怪他所认为好的,因此才会造成大乱。于是,在上遮蔽了日月的光明,在下摧毁了山川的精华,在中破坏了四季的运行;无足的爬虫、微小的飞虫,无不失去了本性。因为喜欢智巧而扰乱天下,情况实在太严重了!从三代以来都是如此,舍弃淳厚的百姓而欣赏狡黠的佞人;撇开恬淡无为的原则而喜欢谆谆多言的教化。谆谆多言已经扰乱天下了。
三、心得

“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圣人与智,治天下之利器。非所以明天下,明则乱。天下人好知,皆知求 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所以要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回到大道本身。读这一章总是会想到在家里对孩子的教育,过多的说教,试图告诉孩子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在使孩子的本性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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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26 19:1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河女 于 2022-12-31 13:46 编辑

外篇第四 在宥一、查字正音
1、宥——”是“”的异体字。,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手持肉食。,甲骨文田,借代庄园卉,百草),表示种植花草蔬菜的庄园。有的甲骨文日,像中间有隔墙的封闭式墙垣两个“林”,茂密丛林),表示有围墙的茂密丛林。金文“囿”用“囗”代替甲骨文字形中的“日”,用“有”(手持肉食)代替甲骨文字形中的丛林(虫鸟百兽栖息之地),表示可供游猎的大林园。“囿”的金文异体字写作“宥”,用“宀”(房屋、建筑)代替“囗”(墙垣),强调庄园的“居所”含义。有的金文将“有”简写成“又”。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名词,古代专为帝王游猎而建的、草木茂盛禽兽繁生的庄园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有”写成在本义上,古籍多以“囿”代替“宥”。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宥,寬也。从宀,有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宥,宽待。字形采用“宀”作边旁,采用“有”作声旁。

2、
毗——“毘”是“毗”的异体字。比,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并列、相连。毗,甲金篆字形暂缺,隶书,即“界”的省略比,并列、相连),表示地界相连。推测造字本义:动词,两个聚居地交界,相邻接壤。古籍多以“毗”代替“毘”。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人臍也。从囟,囟,取气通也;从比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人的肚脐。字形采用“囟”作边旁,“囟”作边旁,是取其通气的意思;采用“比”作声旁。

明也,厚也,輔也。【詩·小雅】天子是毗。【毛傳】毗,厚也。【鄭箋】毗,輔也。【正義曰】以毗爲毗益,故爲厚,亦由輔弼使之厚,義與鄭同。

又【莊子·在宥篇】人大喜邪毗於陽,大怒邪毗於隂。【註】司馬云:毗,助也。一曰幷也。

3、
疵——此,既是声旁也是形旁,是“”的省略,表示批评、非议。疵,古鈢字形疒,病征此,即“訾”,批评、非议),表示遭致非议的病征,即影响容貌美观的色斑或胎印。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造字本义:名词,有碍容貌美观的色斑或胎印。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疒”写成,将篆文字形中的“此”写成。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疵,病也。从疒,此聲。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疵,病斑。字形采用“疒”作边旁,采用“此”作声旁。

4、藏——
”是“”的异体字;而“”是“”的本字。,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睡卧之床。,甲骨文臣,即“目”的竖写,睡卧戈,武器),表示受害人在熟睡时遭到戕杀。简体金文承续甲骨文字形。繁体金文用“口”(嘴,借代活着的人)代替“臣”(竖目,借代睡觉的人),并加“爿”(睡卧之床),强调受害人在熟睡时遭到杀人灭口的谋害。有的繁体金文加“走”(逃跑),强调逃避戕害死难。篆文“臧”综合甲骨文字形和金文字形,形成“”会义的结构,字形由“”演变成“”。当“”由“设谋戕杀”引申出“逃避、躲藏”的含义后,篆文再加“艸”(遮蔽)另造“”代替,表示利用草丛树林的遮挡,隐蔽、掩护自己。 造字本义:动词,利用遮挡物的掩护隐蔽、隐匿,躲避追寻隶化后楷书将篆文字形中的“艸”写成“草头”,将篆文字形中的“臧”写成作为名词“珍宝”时,“藏”合并代替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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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字合并代替了“(zàng)”和“(zàng)”。爿,既是声旁也是形旁,表示睡卧之床。,甲骨文宀,房屋爿,卧床酉,陶罐、酒坛),表示把宝物珍藏在家中最私密的床底下的陶罐里。先秦隶书“臧,即“藏”的本字,躲藏、藏匿貝,珍宝),明确“隐藏珍宝”的含义。造字本义:名词,小心珍藏的传家宝。古籍多以“藏”代替“”和“”;而“”字和“”字已被废弃。

附一 文言版《説文解字》:
藏,匿也。臣鉉等案:《漢書》通用臧字。从艸,後人所加。

附二 白话版《说文解字》:
藏,隐匿。臣铉等案:《汉书》上“臧”字与“藏”字相通用。字形采用“艸”作边旁,这个“草头”是后人所加。





二、译文
   闻在宥yòu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尧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长久者,天下无之。
只听说听任天下安然自在地发展,没有听说要对天下进行治理。听任天下自在地发展,是因为担忧人们超越了原本的真性;宽容不迫各得其所,是因为担忧人们改变了自然的常态。天下人不超越原本的真性,不改变自然的常态,哪里用得着治理天下呢!从前唐尧治理天下,使天下人欣喜若狂人人都为有其真性而欢乐,这就不安宁了;当年夏桀治理天下,使天下人忧心不已人人都为有其真性而痛苦,这就不欢快了。不安宁与不欢快,都不是人们生活和处世的常态。不合于自然的常态而可以长久存在,天下是没有的。
  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于是乎天下始乔诘卓鸷zhì
,而后有盗跖、曾、史之行。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
人们过度欢欣,定会损伤阳气;人们过度愤怒,定会损伤阴气。阴与阳相互侵害,四时就不会顺应而至,寒暑也就不会调和形成,这恐怕反倒会伤害自身吧!使人喜怒失却常态,居处没有定规,考虑问题不得要领,办什么事都半途失去章法,于是天下就开始出现种种不平,而后便产生盗跖、曾参、史等各各不同的行为和作法。所以,动员天下所有力量来奖励人们行善也嫌不够,动员天下所有力量来惩戒劣迹也嫌不足,因此天下虽很大仍不足以用来赏善罚恶。自夏、商、周三代以来,始终是喋喋不休地把赏善罚恶当作当政之急务,他们又哪里有心思去安定人的自然本性和真情呢!
  而且说明邪,是淫于色也;说聪邪,是淫于声也;说仁邪,是乱于德也;说义邪,是悖于理也;说礼邪,是相于技也;说乐邪,是相于淫也;说圣邪,是相于艺也;说知邪,是相于疵也。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脔luán
卷狌xīng囊而乱天下也。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岂直过也而去之邪!乃齐戒以言之,跪坐以进之,鼓歌以余儛之。吾若是何哉!
而且,喜好目明吗,这是沉溺于五彩;喜好耳聪吗,这是沉溺于声乐;喜好仁爱吗,这是扰乱人的自然常态;喜好道义吗,这是违反事物的常理;喜好礼仪吗,这就助长了繁琐的技巧;喜好音乐吗,这就助长了淫乐;喜好圣智吗,这就助长了技艺;喜好智巧吗,这就助长了琐细之差的争辩。天下人想要安定自然赋予的真情和本性,这八种作法,存留可以,丢弃也可以;天下人不想安定自然赋予的真情和本性,这八种作法,就会成为拳曲不伸、扰攘纷争的因素而迷乱天下了。可是,天下人竟然会尊崇它,珍惜它,天下人为其所迷惑竟达到如此地步!这种种现象岂只是一代一代地流传下来呀!人们还虔诚地谈论它,恭敬地传颂它,欢欣地供奉它,对此我将能够怎么样呢!
  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贵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于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所以,君子不得已而居于统治天下的地位,那就不如一切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方才能使天下人保有人类自然的本性与真情。正因为这样,看重自身甚于看重统驭天下的人,便可以把天下交给他;爱护自身甚于爱护统驭天下之事的人,便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也正因为这样,君子倘能不敞露心中的灵气,不表明自己的才华和智巧,那就会安然不动而精神腾飞,默默深沉而撼人至深,精神活动合乎天理,从容自如顺应自然而万事万物都像炊烟游尘那样自由自在。我又何须分出心思去治理天下啊!
  崔瞿
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藏人心?”老聃曰:“女慎,无撄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淖chuò约柔乎刚强,廉刿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俯仰之间而再抚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动也,县而天。偾fèn骄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胫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驩huān兜于崇山,投三苗于三峗wéi,流共工于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zhí,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斤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决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嵁kān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héng杨者相推也,形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攘rǎng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jiē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ruì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hāo矢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崔瞿子向老聃请教:“不治理天下,怎么能保护好人心?”老聃回答说:“你应谨慎而不要随意扰乱人心。人们的心情总是压抑便消沉颓丧而得志便趾高气扬,不过消沉颓丧或者趾高气扬都象是受到拘禁和伤害一样自累自苦,唯有柔弱顺应能软化刚强。端方而棱角外露容易受到挫折和伤害,情绪激烈时像熊熊大火,情绪低落时像凛凛寒冰。内心变化格外迅速转眼间再次巡游四海之外,静处时深幽宁寂,活动时腾跃高天。骄矜不禁而无所拘系的,恐怕就只是人的内心活动吧!“当年黄帝开始用仁义来扰乱人心,尧和舜于是疲于奔波而腿上无肉、胫上秃毛,用以养育天下众多的形体,满心焦虑地推行仁义,并耗费心血来制定法度。然而他还是未能治理好天下。此后尧将欢兜放逐到南方的崇山,将三苗放逐到西北的三峗,将共工放逐到北方的幽都,这些就是没能治理好天下的明证。延续到夏、商、周三代更是多方面地惊扰了天下的人民,下有夏桀、盗跖之流,上有曾参、史之流,而儒家和墨家的争辩又全面展开。这样一来或喜或怒相互猜疑,或愚或智相互欺诈,或善或恶相互责难,或妄或信相互讥刺,因而天下也就逐渐衰败了;基本观念和生活态度如此不同,人类的自然本性散乱了,天下都追求智巧,百姓中便纷争迭起。于是用斧锯之类的刑具来制裁他们,用绳墨之类的法度来规范他们,用椎凿之类的肉刑来惩处他们。天下相互践踏而大乱,罪在扰乱了人心。因此贤能的人隐居于高山深谷之下,而帝王诸侯忧心如焚战栗在朝堂之上。当今之世,遭受杀害的人尸体一个压着一个,带着脚镣手铐而坐大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受到刑具伤害的人更是举目皆然,而儒家墨家竟然在枷锁和羁绊中挥手舞臂地奋力争辩。唉,真是太过份了!他们不知心愧、不识羞耻竟然达到这等地步!我不知道那所谓的圣智不是脚镣手铐上用作连接左右两部分的插木,我也不明白那所谓的仁义不是枷锁上用作加固的孔穴和木拴,又怎么知道曾参和史之流不是夏桀和盗跖的先导!所以说,‘断绝圣人,抛弃智慧,天下就会得到治理而太平无事’。”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于空同之上,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翦翦者,又奚足以语至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闲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卧,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于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蹶(guì)
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我为女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女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常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广成子曰:“来!余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有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有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反于土。故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缗mín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乎!”
黄帝做了十九年天子,诏令通行天下,听说广成子居住在空同山上,特意前往拜见他,说:“我听说先生已经通晓至道,冒昧地请教至道的精华。我一心想获取天地的灵气,用来帮助五谷生长,用来养育百姓。我又希望能主宰阴阳,从而使众多生灵遂心地成长,对此我将怎么办?”广成子回答说:“你所想问的,是万事万物的根本;你所想主宰的,是万事万物的残留。自从你治理天下,天上的云气不等到聚集就下起雨来,地上的草木不等到枯黄就飘落凋零,太阳和月亮的光亮也渐渐地晦暗下来。然而谗谄的小人心地是那么偏狭和恶劣,又怎么能够谈论大道!”黄帝听了这一席话便退了回来,弃置朝政,筑起清心寂智的静室,铺着洁白的茅草,谢绝交往独居三月,再次前往求教。广成子头朝南地躺着,黄帝则顺着下方,双膝着地匍匐向前,叩头着地行了大礼后问道:“听说先生已经通晓至道,冒昧地请教,修养自身怎么样才能活得长久?”广成子急速地挺身而起,说:“问得好啊!来,我告诉给你至道。至道的精髓,幽深渺远;至道的至极,晦暗沉寂。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持守精神保持宁静,形体自然顺应正道。一定要保持宁寂和清静,不要使身形疲累劳苦,不要使精神动荡恍惚,这样就可以长生。眼睛什么也没看见,耳朵什么也没听到,内心什么也不知晓,这样你的精神定能持守你的形体,形体也就长生。小心谨慎地摒除一切思虑,封闭起对外的一切感官,智巧太盛定然招致败亡。我帮助你达到最光明的境地,直达那阳气的本原。我帮助你进入到幽深渺远的大门,直达那阴气的本原。天和地都各有主宰,阴和阳都各有府藏,谨慎地守护你的身形,万物将会自然地成长。我持守着浑一的大道而又处于阴阳二气调谐的境界,所以我修身至今已经一千二百年,而我的身形还从不曾有过衰老。”黄帝再次行了大礼叩头至地说:“先生真可说是跟自然混而为一了!”广成子又说:“来,我告诉你。宇宙间的事物是没有穷尽的,然而人们却认为有个尽头;宇宙间的事物是不可能探测的,然而人们却认为有个极限。掌握了我所说的道的人,在上可以成为皇帝,在下可以成为王侯;不能掌握我所说的道的人,在上只能见到日月的光亮,在下只能化为土块。如今万物昌盛可都生于土地又返归土地,所以我将离你而去,进入那没有穷尽的大门,从而遨游于没有极限的原野。我将与日月同光,我将与天地共存。向着我而来,我无所觉察!背着我而去,我无所在意!人们恐怕都要死去,而我还独自留下来吗?”
  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鸿蒙方将拊(fǔ)
脾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止,贽(zhì)然立,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脾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云将曰:“朕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鸿蒙拊脾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将不得问。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闻于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朕又何知!”云将曰:“朕也自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于民,今则民之放也!愿闻一言。”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解兽之群而鸟皆夜鸣,灾及草木,祸及止虫。意!治人之过也。”云将曰:“然则吾奈何?”鸿蒙曰:“意!毒哉!僊僊(xiān)乎归矣!”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闻一言。”鸿蒙曰:“意!心养!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堕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涬(xìng)溟。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浑沌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窥其情,物固自生。”云将曰:“天降朕以德,示朕以默。躬身求之,乃今得也。”再拜稽首,起辞而行。
云将到东方巡游,经过神木扶摇的枝旁恰巧遇上了鸿蒙。鸿蒙正拍着大腿像雀儿一样跳跃游乐。云将见鸿蒙那般模样,惊疑地停下来,纹丝不动地站着,说:“老先生是什么人呀!你老先生为什么这般动作?”鸿蒙拍着大腿不停地跳跃,对云将说:“自在地游乐!”云将说:“我想向你请教。”鸿蒙抬起头来看了看云将道:“哎!”云将说:“天上之气不和谐,地上之气郁结了,阴、阳、风、雨、晦、明六气不调和,四时变化不合节令。如今我希望调谐六气之精华来养育众生灵,对此将怎么办?”鸿蒙拍着大腿掉过头去,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将得不到回答。
过了三年,云将再次到东方巡游,经过宋国的原野恰巧又遇到了鸿蒙。云将大喜,快步来到近前说:“你老先生忘记了我吗?你老先生忘记了我吗?”叩头至地行了大礼,希望得到鸿蒙的指教。鸿蒙说:“自由自在地遨游,不知道追求什么;漫不经心地随意活动,不知道往哪里去。游乐人纷纷攘攘,观赏那绝无虚假的情景;我又能知道什么!”云将说:“我自以为能够随心地活动,人民也都跟着我走;我不得已而对人民有所亲近,如今却为人民所效仿。我希望能聆听您的一言教诲。”鸿蒙说:“扰乱自然的常规,违背事物的真情,整个自然的变化不能顺应形成。离散群居的野兽,飞翔的鸟儿都夜鸣,灾害波及草木,祸患波及昆虫。唉,这都是治理天下的过错!”云将问:“这样,那么我将怎么办?”鸿蒙说:“唉,你受到的毒害实在太深啊!你还是就这么回去吧。”云将说:“我遇见你实在不容易,恳切希望能听到你的指教。”鸿蒙说:“唉!修身养性。你只须处心于无为之境,万物会自然地有所变化。忘却你的形体,废弃你的智慧,让伦理和万物一块儿遗忘。混同于茫茫的自然之气,解除思虑释放精神,像死灰一样木然地没有魂灵。万物纷杂繁多,全都各自回归本性,各自回归本性却是出自无心,浑然无知保持本真,终身不得背违;假如有所感知,就是背离本真。不要询问它们的名称,不要窥测它们的实情,万物本是自然地生长。”云将说:“你把对待外物和对待自我的要领传授给我,你把清心寂神的方法晓谕给我;我亲身探求大道,如今方才有所领悟。”叩头至地再次行了大礼,起身告别而去。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常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乎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百姓而已哉!出入六合,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
  大人之教,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响。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
世俗人都喜欢别人跟自己相同而讨厌别人跟自己不一样。希望别人跟自己相同,不希望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人,总是把出人头地当作自己主要的内心追求。那些一心只想出人头地的人,何尝又能够真正超出众人呢!随顺众人之意当然能够得到安宁,可是个人的所闻总不如众人的技艺多才智高。希图治理邦国的人,必定是贪取夏、商、周三代帝王之利而又看不到这样做的后患的人。这样做是凭借统治国家的权力贪求个人的侥幸,而贪求个人的侥幸而不至于丧失国家统治权力的又有多少呢!他们中能够保存国家的,不到万分之一,而丧失国家的,自身一无所成而且还会留下许多祸患。可悲呀,拥有土地的统治者是何等的不聪明!
拥有土地的国君,必然拥有众多的物品。拥有众多的物品却不可以受外物所役使,使用外物而不为外物所役使,所以能够主宰天下万物。明白了拥有外物又能主宰外物的人本身就不是物,岂只是治理天下百姓而已啊!这样的人已经能往来于天地四方,游乐于整个世界,独自无拘无束地去,又自由自在地来,这样的人就叫做拥有万物而又超脱于万物。拥有万物而又超脱于万物的人,这就称得上是至高无尚的贵人。
至贵之人的教诲,就好像形躯对于身影,传声对于回响。有提问就有应答,竭尽自己所能,为天下人的提问作出应答。处心于没有声响的境界,活动在变化不定的地方,引领着人们往返于纷扰的世界,从而遨游在无始无终的浩渺之境,或出或进都无须依傍,像跟随太阳那样周而复始地没有尽头;容颜、谈吐和身形躯体均和众人一样,大家都是一样也就无所谓自身。无所谓自身,哪里用得着据有各种物象!看到了自身和各种物象的存在,这是过去的君子;看不到自身的各种物象的存在,这就跟永恒的天地结成了朋友。
  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神而不可不为者,天也。故圣人观于天而不助,成于德而不累,出于道而不谋,会于仁而不恃,薄于义而不积,应于礼而不讳,接于事而不辞,齐于法而不乱,恃于民而不轻,因于物而不去。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不通于道者,无自而可;不明于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

低贱然而不可不听任的,是万物;卑微然而不可不随顺的,是百姓;不显眼然而不可不去做的,是事情;不周全然而不可不陈述的,是可供效法的言论;距离遥远但又不可不恪守的,是道义;亲近然而不可不扩展的,是仁爱;细末的小节不可不累积的,是礼仪;顺依其性然而不可不尊崇的,是德;本于一气然而不可不变化的,是道;神妙莫测然而不可不顺应的,是自然。所以圣人观察自然的神妙却不去帮助,成就了无暇的修养却不受拘束,行动出于道却不是事先有所考虑,符合仁的要求却并不有所依赖,接近了道义却不积不留,应合礼仪却不回避,接触琐事却不推迟,同于法度而不肆行妄为,依靠百姓而不随意役使,遵循事物变化的规律而不轻率离弃。万事万物均不可强为,但又不可不为。不明白自然的演变和规律,也就不会具备纯正的修养;不通晓道的人,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办成。不通晓道的人,可悲啊!


什么叫做道?有天道,有人道。无所事事无所作为却处于崇高地位的,这就是天道,事必躬亲有所作为而积劳累苦的,这就是人道。君王就是天道,臣下就是人道。天道跟人道比较,相差实在太远,不能不细加体察。

三、心得
人其性自足,其德自真,悲喜皆为无常,不可长久。读这一章可以确信情绪确实是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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